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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烽火連天乘輿北狩 旌旗蔽野敵騎西來(2)


  這時光,京師大震,恭親王奕沂率領闔朝文武,到圓明園泣請文宗移幸大內,堅守京師。文宗道:「爾等且自退去,這一件事,朕還要從長計較。」

  恭親王道:「國兵屢損,洋勢囂張,皇上一日不回,人心一日不定,最長計劃,無過回京。」

  文宗沉吟未答。忽一人跪下碰頭道:「時勢危造,奴才可不能不奏了,現在寇薄都城,各營皆潰,眼見京兵是靠不住的了,皇上回居大內,萬一洋人犯順,試問奕訢等有無把握,可以必勝 洋人?君憂臣辱,君辱臣死,苛非喪心病狂,必不忍陷君親于危地!」

  眾人瞧時,這發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宗人府宗令怡親王載垣。文宗向眾人道:「你們瞧是如何?」

  領侍衛內大臣鄭親王端華、宗室尚書肅順、軍機大臣穆蔭、景壽、匡源、焦佑瀛、杜翰、尚書陳孚思、侍郎黃宗漢等八九個人齊聲道:「奕訢泣留皇上,是何用意?臣等愚昧,誠難猜測。載垣的話,未必盡是,而愛國忠君,溢於言表。皇上聖明,定能鑒別。」

  文宗點頭道:「原來他們要把朕來充做孤注,還是載垣提醒了聯。」

  隨向恭親王道:「你們退去,朕自有旨意。」

  恭親王再要爭論時,文宗已竟退朝入內去了。恭親王無奈,退到外面,向眾人道:「載垣與端華兄弟,把持朝政,狼狽為奸,三奸不除,國事終不可為呢!」

  眾人都道:「奸黨措辭,十分巧妙,使皇上自易聽從,誠不知他具何蠱術。」

  說罷,不勝扼腕。

  恭親王等回到京城,隨與團防大臣大學士周祖培,商議團防事宜,忙亂了一鎮日。次日午飯時光,警報傳來,說洋兵攻撲京城了。恭親王大驚,登城瞭望,果見洋兵揚旗整隊而來。

  器械精利,步武整肅,前是馬隊,後是步軍,層次井井。恭親王歎道:「怪道他們屢戰屢勝,瞧他的軍容,真是節制之師。」

  洋兵馳抵城下,揚旗鼓噪,把禁城圍繞了三匝。闔城大驚,文武官員,都到恭親王邸第,商議抵禦之策。恭親王道:「賊寇臨城,皇上駐蹕海澱,不知曾否受驚?禁城被圍,消息隔絕,哪一位前去探聽一遭?」

  眾人面面相覷。恭親王道:「看來這件事要指派的了。」

  忽報有朱諭到,恭親王率同文武官員,照例開讀,朱諭大旨:

  乘輿於本日寅卯間,啟蹕出狩,六宮及諸王盡都扈從,在京王公文武萬勿驚恐,欽此。

  接過旨,就詢問欽使:「聖上北狩,事前竟毫無消息?」

  那欽使道:「別說王爺在這裡,就我們在那邊,也沒有什麼消息。昨夜三鼓時候,鄭親王端華、宗室尚書肅顧稱有急事,求請召對。召對之後,皇上就傳宜啟蹕,好在車輛馬匹,早已先自預備,倉猝出狩,倒也並不慌亂。」

  恭親王道:「端華、肅順,自然隨扈的了?」

  那欽差道:「軍機大臣穆蔭、匡源、杜翰也都隨扈的。」

  此時文武眾官,知道文宗北狩灤陽,心才稍定。忽報城裡搬家的人,因各門繁閉,都用重賄買通司門的,私自啟閉,怕有奸細混入。恭親王詢問眾人有何妙策,周祖培道:「自各門晝閉之後,蔬菜米麵,概不能入,百物頓時翔踴,照這個樣子,怕要激成內變。」

  恭親王道:「暫把西直門開放,以便運送食物,好嗎?」

  眾人齊聲稱善。恭親王隨即傳命,開放西直門,任人出入。這日未刻,又有朱諭頒到:

  著恭親王奕訢留守,仍督僧、瑞二軍駐師海澱,欽此。

  恭王不敢怠慢,立刻馳赴海澱,謹敬防守。次日,奉到行在廷寄:

  恭親王著為全權大臣。欽此。

  英人探知恭王、桂相都駐在城外,知道城中無主,行文索取巴夏裡,聲言如不釋放,立即攻城。京中文武大員,主見紛紛,恒祺主張釋放,以平洋人之怒;勝保主張不釋;黃宗漢主張索性殺掉,以舒公忿。王大臣等皆不能決。到了十一這日,由行在軍機寄奉上諭,眾人讀罷,盡都納罕。只見上面寫著:

  據勝保奏稱,用兵之道,全貴以長擊短。洋人專以火器見長,若我軍能奮身撲進,兵刃相接,敵之槍炮,近無可施,必能十捷。蒙古京旗兵丁,不能奮身擊刺,惟川楚健勇,能俯身薨進,與賊相搏, 洋人定可大受懲創。請飭下袁甲三等於川楚勇中,挑選得力若干名,派員管帶,即日起程赴京,以解危急等語。洋人犯順,奮我大沽炮臺,占踞天津,撫議未成,現已帶兵至通州以西,距京咫尺。

  僧格林沁等兵屢失利,都城情形萬分危急。現在外軍營川楚各勇均甚得力。著曾國藩、袁甲三各挑川楚精勇二三千名,即令鮑超、張得勝管帶;並著慶廉於新募彝勇,及各起川楚勇中挑選得力數千名,即派副將黃得魁、遊擊趙喜義管帶;安徽苗練向稱勇敢,著翁同書、傅振邦飭令苗沛霖遴選練丁數千名,派委妥員管帶,均著兼程前進,克日赴京,交勝保調遣。勿得借詞延宕,坐視君國之急。惟有殷盼大兵雲集,迅掃逆氛,同膺懋賞,是為至要。將此由六百里加緊,各諭令知之。欽此。

  ***

  眾人都道:「上頭既派恭邸為全權大臣,又飛召南軍跟洋人打仗,主撫主剿,上頭似也未有定見。」

  戶部尚書周祖培道:「英人來一個照會,限我們三日裡交還巴夏裡,如果到了十五,還不交還,就要開炮攻城了。」

  吏部尚書全慶道:「這個如何處置呢?」

  周祖培道:「恭邸已經照複了去,叫他退到天津,再行議和。」

  全慶道:「洋人答應了沒有?」

  周祖培道:「答應了倒好了,非但不肯答應,倒加了幾句鐵板注腳。洋人道:『議和兩個字,等釋放了巴夏裡再談。』恭邸又叫他退到通州,等換約後,就把巴夏裡送還,洋人也不肯答應。這件事,看來很不易辦呢。」

  眾人正在談論,警報飛來,洋人移營了。周祖培忙差家丁登城探望,一時回報,洋兵已經繞過得勝門,瞧他們樣子,怕要窺伺海澱呢。周祖培很為著急,急按行在上諭,廷臣公同開讀,才知文宗聖駕已經安抵密雲之羅山。上諭所諭是:

  留京王大臣,著豫親王義道、大學士桂良、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周祖培、吏部尚書全慶:
  義道、全慶,著在紫禁城,周祖培著仍在外城,桂良著城仍在外。欽此。

  另有一道旨意,著軍機章京曾協均等六人同赴行在。於是留京王大臣,遵旨分頭幹辦去訖。

  九月二十這日,洋人聲言攻打海澱。恭王、桂相都在園中,嚇得手足無措。虧得僧王自朝陽門移師北守,略壯了點膽子。

  恭親王詢問桂相,桂相也一籌莫展,聲聲,說是伺候王爺,靜候王爺鈞諭。忽報恒祺求見,立命傳入。恒棋請過安,回道:「遣城裡頭商人,備了牛羊千頭到英軍營裡犒師,且請和議,英將答稱:『和與戰都是國家大事,不是你們商人辦得到的。

  必竟要和議,須恭親王爺親自降駕,還可以商量一二。』瞧他們聲勢,很是不善,不如釋放了巴夏裡,平平他們的氣。」

  恭親王眼視桂相,桂相默然。恭王道:「過兩天再談吧。」

  這時光,風聲鶴唳,一日數警。獨是留京王大臣,從容坐鎮,不激不隨。原來他們都有一個消愁妙法,散悶良方,就是:「挨日子」

  三個字,挨得一天,就是兩個半日。不意挨到二十二這日,凶神照命,惡煞臨頭,再也挨不過去了。這日清晨,就聽得聯珠似的三排槍聲,恭親王忙遣侍衛到僧營詢問。一時回報:「洋兵自朝陽門移軍,抄過德勝門,大有攻撲海澱之勢,現在僧王爺、瑞中堂忙著調撥軍馬,預備迎敵呢。」

  說著時,忽聞西廟角上發起一股大聲,動地搖天,撼山震岳,園中人役,無不駭然。接著槍炮之聲,連續不已,那景象兒大有似乎迎年爆竹。忽一個內監倉皇奔入,報說:「不好了,僧、瑞兩軍,一聞炮風,就溜了個光,僧王、瑞相,也禁壓不住,現在洋兵,將次到了。」

  恭親王大驚失色。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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