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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科場有弊柏相遭刑 劫數難違園神辭職(1)


  話說眾人在朝房談話,陡聞景陽鐘鳴,都不覺肅然起敬。

  忽見太監出傳旨意,召了戶部尚書鄭親王端華、刑部尚書肅順、大學士翁心存進去,一時又叫起禦史孟傳金。候了頓飯時光,才召見花沙納等。三人遵旨入朝,俯伏叩拜,仰瞻聖容,頗含慢意,敬謹奏對。真是天威咫尺,半句話也不敢多說。好在議約一切,事前都曾請旨,這會子,不過把會議情形,約略陳述一遍罷了。這日,大學士柏俊並沒有召見,眾人都很納罕。

  退值回家,未免紛紛猜測。次日,萬眾喧傳,柏中堂壞了事了。花沙納奇詫道:「昨兒朝房碰見,還好好的,怎麼就壞了事了?到底為點子什麼呢?」

  來人入報明大人拜,花沙納忙叫快請。一時明善走入,開口就談柏俊的事。明善道:「此事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事前一點子消息都沒有,奇怪不奇怪?」

  花沙納道:「柏中堂究竟壞了什麼事?他的恩眷,原極隆崇的。」

  明善道:「這一件事,談起來任你怎麼聰明的人,再也猜不透。起源是很小很小,小的跟芥子一般。」

  花沙納道:「芥子一般小,堂堂相國,如何就會壞事了呢?」

  明善道:「今年科場,柏中堂不是派了正考官嗎?」

  花沙納道:「不錯。柏中堂是正考官,朱鳳標、程庭桂是副考官。」

  明善道:「今科中式舉子裡,有一個平齡,聽說是唱小旦的,柏中堂沒有檢點,竟然中了出來。不意這會子,竟被禦史參了。」

  花沙納道:「原來是為科場案。論理柏中堂也過於大意。但是唱小旦的事,考生履歷上,總也不肯開寫,考官又如何會知道呢?」

  明善道:「現在禦史參他,是該舉人『朱墨不符,物議沸騰』八個字,上頭特地派員磨勘。」

  花沙納道:「磨勘之後如何?」

  明善道:「瞧今兒的旨意,柏中堂革了職還交部嚴議,想來未必是查無實據吧!」

  花沙納道:「柏中堂這麼剛正的人,竟也被人參劾,真是想不到的事。參他的究竟誰呀?」

  明善道:「還有誰?就是孟傳金呢。」

  花沙納道:「怪道呢,昨兒上頭巴巴的叫起他。這孟傳金也真無理取鬧!」

  明善道:「姓孟的仗了好腰子,才敢幹這驚天動地事情。」

  花沙納詫問仗誰的腰子。明善走近兩步,附耳道:「這一件事,都是順親王、肅尚書授的意,不然,孟傳金也不敢幹呢。」

  花沙納愕然道:「端、肅兩人,心術怎麼這麼的壞?」

  明善道:「現在朝廷大權,都在他們兩個兒手裡,上頭偏也相信,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在朝的人,哪一個敢跟他們爭執?偏這柏中堂,偏是鯁真,自仗資深望重,倚老賣老,從不肯讓他一點半點。他們兩個兒,久把柏中堂視作眼中之釘。無奈剛方正直,找不到錯處,也難設法。現在好容易出了這個岔子,他們兩個兒獅子搏兔,早已用盡全力了。」

  花沙納道:「照你說來,老中堂此回的事,定然凶多吉少,怕還不止革職的處分呢。」

  明善道:「新疆去逛一趟,也未可知。」

  花沙納道:「重到如此,究竟是相國了。明珠、和珅,那麼罪案,也只查抄遣戍。」

  明善點點頭,隨道:「這兩個兒如是得君,究竟所操何術?」

  花沙納道:「什麼術不術,不過運氣好罷了。當今聖質,過於英特,勵精圖治,巴不得把個國一朝兒就整理好才好。無奈部院諸臣,都是循序漸進的,當今瞧著,很是不洽意。他們兩個,恰都是敢言自任的,對了當今的意思,自然就紅起來了。」

  明善道:「此回的案子,聽說都是順親王查出的呢。順邸為了大福晉壽誕,傳班子唱戲,偏這班子裡的要緊角兒不在,傳了三回還不到。順邸怒極,末後傳到,酒氣薰蒸,已是不能唱戲了。順邸問他,一個小小戲子,膽敢屢次抗傳,你眼睛裡究竟有本邸沒有本邸? 那人碰頭道:『小的不敢抗傳,實因小的朋友中了一名舉子?今兒待魁星開賀,小的也在那裡賀喜,沒有在家,不曾知道。』順邸道:『奇了,你的朋友,也會中舉子。你那朋友姓甚名誰,幹什麼營生的?』那人道:「小的這朋友姓平,單名一個齡字。起初是清客串,現在也在賺包銀了。』順邸道:『是不是唱戲的?』那人道:『是唱戲的。』順邸還不在意,當時告訴了眾賓客,不過當一樁笑話,隨便談談罷了。肅尚書足智多謀,這日恰也在座,節外生枝,就掀起這個浪波來。」

  花沙納聽了,不勝歎息。明善去後,花沙納就派兩名家人,到柏中堂府去慰問。一時回來覆命,花沙納問他見過中堂沒有?那家人道:「見著的。小的就按著老爺意思說道:『我們老爺叫拜上中堂。』我們老爺原要自己來的,因為路上感了點子風霜,不能走動,叫請中堂不要煩惱,吉人天相,想來總沒什麼的』。柏中堂神氣很好,笑向小的道:『多謝你們老爺惦著我,差人慰問,感激的很,等風波平靜了,我還要親來道謝呢。』又道:『煩你拜謝你們老爺,嗣後請他不必差人來。我現在是待罪 人員,在家靜候查辦,這個嫌疑是要避的。』」

  花沙納聽了,只得罷了。

  這一樁案子,弄到結末,刑部尚書肅順,按據刑律,坐柏俊以因家人求請撤換試卷,與同考官編修浦安、程庭桂之子程炳采等,均行處斬。程庭桂等遣戌奏上之後,廷臣都代柏俊乞恩,只說本朝二百年,從無處斬宰相之例。文宗偏信肅順一面之辭,向群臣道:「朕只知道誅考官,不曉得殺宰相,爾諸臣切勿誤會。」

  於是柏俊遂不能免了。竊議端華、肅順,如此專橫,將來收成,定無好果。按下不題。

  卻說這時光,南中軍務,勝負無常,廬州官軍失利,前署安徽巡撫李際群力戰身亡。太平軍翼王石達開,率領悍党,從江西南安取道崇義,撲犯湖南,破掉桂陽州。一到五月裡,英法等國,來津換約,而意外風雲,又紛然以起。原來此時,天津大沽港口,因軍務緊急,設訪戒嚴。桂良在滬,照會英、法、俄、美四國,換約之舟,須改由北塘海口行走,四國公使倒也並無異議。不意英俄兩國的火輪船,一抵天津,突背前約,鼓輪突浪,直闖入大沽口來。海口守將,飛報直隸總督恒福。恒福趕忙遣使持約,趨令改道。英俄兩使置之不睬。

  五月二十四日,英遊駛入灘心,把截港的鐵鎖,用火藥炸掉,蠻橫得要不的。恒福手足無措,卻不道竟惱起一位英雄來,此人就是赫赫威名、堂堂大將科爾沁親王湍多巴圖魯僧格林泌僧王爺。當下僧王怒道:「洋人太瞧中國不起,不給他個厲害,如何會知道?」

  立飭海口官兵,嚴行防備,但俟洋船進口,立即開炮轟擊。

  恒福意欲攔阻,僧王道:「不幹你事,開了釁端,有我擔當呢。」

  次日黎明時光,就有軍探飛報,洋面上觸板火輪大小共有十三艘,高豎紅旗,飛行挑戰,已抵港口。咱們排列的鐵槍,被他拉倒了十多架,將次逼近炮臺了。僧王大怒,立傳將令:洋船闖入了口子,海防各將全都處斬。此令一下,火焰轟天,炮聲震地,早已開炮轟擊了。僧王在天津,置處獨酌,靜待捷報。

  兩名侍衛,左右輪流不住手的斟酒。僧王引著巨觥,只吃肥牛大肉,山珍海味,一應精細蔬菜,概摒不用。

  這日,軍探絡繹報來,都是好消息。未及夕陽西下,已經霧解煙銷,十三艘洋船,只逃脫得一艘,其餘不是轟沈,就被擊損,差不多是全軍覆沒。次日,英人又率步隊,從陸路抄殺前來。僧王聞報,親自出馬迎戰,手下三千騎,都是關外健兒,蒙古驍將,策馬飛馳,真是氣吞雷電,色變風雲。

  洋兵見了,盡都駭然。霎時槍聲如爆竹,彈子似飛蠅,兩軍拚命撲戰。僧王冒彈直進,手下騎士,誰敢落後?千騎驟進,萬刀齊斫,數百名英人,早都蹂做了肉泥,生擒兵目兩名,奏凱而回。這一役僧王手下,只傷掉六七十名騎士,從戰的兩員大將,倒都因傷斃命,一員是直隸提督,一員是大沽協副將。捷報到京,文宗異常欣悅,隨上諭道:

  此次洋人受大創,全軍覆沒。我軍士奮勇異常,遂操全勝之算,著僧格林沁先在捐輸項下,提銀五千兩分別獎賞。所有在事文武員弁,另行查明保奏,陣亡之提督、副將等,均著交都從優議恤。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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