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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獲賊首懦臣得意 見上諭權相驚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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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聽了,不敢言語。於是下誥諭,吳熊光就在軍機大臣上走。原來這吳熊光別號槐江,原是大學士阿桂識拔的,和珅與阿桂不很合的來,阿桂雖故,宿憾未消,所以竭力的阻止他。 吳熊光自升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後,辦事愈益勤慎。此時內外蒙古各盟旗王公、台吉都到避暑山莊祝禧瞻觀,雖一般的唱戲賜宴,大家終為著亂事沒有往常的高興。 這日,仁宗率著和珅等幾個大臣侍著太上皇正在講笑話兒解悶,太監送進一本,六百里加緊的軍報,是勒保奏來的。高宗瞧閱一過,不覺喜形於色,笑向仁宗道:「匪首王三槐擒住了,倒也虧他。」 和珅道:「這都是太上皇、皇上的洪福。勒保不過靠福成功罷了。」 高宗微笑不語,隨傳吳熊光,令擬旨封勒保為一等威勤公,並發花翎五支,藍翎十支,白銀一萬,賞賁有功將士。 且住,這位勒公爺出兵以來,從沒有與教眾開過一仗,怎麼白蓮教首王三槐,倒被他生擒了呢?原來王三槐據守在安樂坪地方,地險兵強,聲勢很是浩大。勒保不敢攻擊,無奈上頭嚴厲不過,責備的上諭接二連三,再要按兵不動,前程定然不保。勒公生平最怕的是教眾,最愛的是官,疊接嚴旨,心裡頭不免慌張,就與本營心腹商議征剿教眾之計。 眾將都道:「開仗的前情,並不為難。前排兒在有鄉勇屏風兒,死活勝敗,都與咱們不相干。第二排是綠營,八旗兵在後面。吉林索倫兵,更在後面。咱們督隊的更在後面,好在白蓮教也驅難民充頭陣,開一回仗不過是鄉勇跟難民拼性命,咱們承是不相干的。打了勝仗,功勞都是咱們的,既是上頭不肯相諒,開一仗也不妨事。」 勒保道:「鄉勇死了,自然是白送命,難道還有功夫替他議恤麼?但怕頭陣兒死盡了,衝動後陣,咱們也要帶著呢。」 一人道:「劉青這蠻子頗有點子虛名,白蓮教倒都還信他的話,何不調他來營?派他來招撫去,辦的得手,也省了一番手腳。」 勒保道:「劉青已升為兵備道也是監司大員了,就調了他來,辦的成功也難沒掉他的功勞,再者上頭原不叫我招撫呢。」 那人道:「沐恩淺見,原不真叫他招撫,無非把白蓮教首謊了來營,奏報上去只說是生擒的,上頭又不親來瞧看,這裡誰不是大帥心腹,劉蠻子不經大帥手,還有誰敢替他代奏麼?」 勒保沉吟半晌,開言道:「事情呢很不妥當,急到臨頭沒奈何,只好權把這法兒濟一濟了。」 隨命文案處老夫子,辦了一角公文,加緊遞去。 劉道台原是國而忘家公而忘私的,接到公文,立帶鄉勇百名,並本署文案劉星渠到大營聽令。勒保接見部下,大為客氣,先把劉青恭惟了一番,然後談入本文,請他到教眾將中去招撫。 勒保道:「兄弟自問才具上平常的很,歷來經辦各事,終不免忠厚有餘,剛斷不足,即如教匪的事情,兄弟偏見,總以為營裡頭的兵是朝廷赤子,白蓮教徒也是朝廷赤子,同系赤子,同系一家,又何忍干戈相見。就是派兵征剿,在朝廷原無成見,咱們辦的妥當,朝廷總也欣喜的。」 劉青道:「大帥一念好生,不知又替朝廷造到多少福氣呢。」 勒保道:「提甚福氣,不過圖省事罷了。對著賊人的威信,你比我要強多,現在依舊借重你到那邊走一趟。同系朝廷的事,你老哥諒總肯辛苦的。」 劉青道:「大帥吩咐,自當謹遵,不知大帥要招撫誰?」 勒保道:「安樂坪的王三槐,你老哥從前到過他營裡的。」 劉青道:「現在賊人也壞的很,光是空言,怕不得肯信。」 勒保忙問何故。 劉青道:「就為前年,羅思舉獲住了王三槐的諜賊,知道三槐派人約會陳家山新起的賊子,同拒官兵,思舉就冒了賊子白旗,趁夜裡馳抵陳家山。聲言白蓮教眾到此,聯兵陳家山。賊不知道假冒,派眾四百,魚貫下山迎接。思舉坐在壘門守候,下令會誦教咒的,釋了器械,入後營見老師傅。後營早伏下刀斧手,兩個服侍一個,盡都殺掉,賊眾至死號呼「我們真是白蓮教,不是紅兵。」 山上賊子瞧見,知道中計,慌忙奔遁。思舉掩殺上山,殲擒到四千多人,就為這一回的事,賊子就不很信官兵了。」 勒保道:「羅思舉的事,與你老哥是不相干的,必是你老哥怕煩。倘說是威信不足,你老哥這麼大名『劉青天』三個字,誰不知曉?賊人會不信時,兄弟就不敢知了。」 劉青只得答應。當下就帶了文案劉星渠,勒大帥又派一個都司相隨,同到安樂坪白蓮教住寨招撫。三槐聽報劉青天到,親率教眾出寨迎接劉青。見了面,少不得披肝露膽,說出一大篇懇切的話。恁王三槐如何倔強,到此也自然而然的天良感動,情願跟隨劉青到勒帥大營裡,不過要把劉星渠與那都司,留營為質,劉青應諾。當下王三槐只帶四名從人,跟隨劉青到營。勒保聞報,立即升帳,從中軍帳直到營門,長矛隊,短刀隊,弓矢隊,刀牌隊,排列得嚴整非常。王三槐才踏進門,勒保就大喝「拿下!」 劉青再三爭辯,勒保哪裡肯聽。劉青道:「這事關於職道一生信德,總要懇求大帥成全。」 勒保道:「我辦他難道辦錯了麼?」 劉青道:「論到王三槐罪,果然死有餘辜,但此番來營,職道許過他不難為。現在大帥不肯寬恩,那不是職道失了信了麼?」 勒保道:「住了,我問你,你也是受過皇恩的人,到底朝廷要緊?還是你的信德要緊,難道為了你一句空言,連朝廷嚴旨緝拿的白蓮匪首都不能拿辦了不成?」 劉青道:「大帥明鑒,大帥麾下的都司官跟職道的文案生,還都在安樂坪寨裡,萬一那邊得著消息,怕這兩人的命,就此不保丁麼!」 勒保笑道:「他自喪他的命,又沒有喪了你,與你什麼相干?!」 劉青見力爭無效,只得垂頭歎息而出。這便是勒公爺生擒教首的奇功傳烈。別的不打緊,官兵從這回失信而後,激得白蓮教愈益心堅意執,鬧的比前利害起三五倍呢。高宗帝憂成一病,仁宗遍召名醫,更番診法,哪裡有點子效驗。延到次年正月,兩眼一翻,竟自大行去了。仁宗愴地呼天,極盡為子之道。喪事粗畢,就命軍機大臣擬旨一道,頒給四川、湖北、陝西各將帥,上辭道: 我皇考臨禦六十年,四征不庭,凡窮荒絕徼,無不指日奏凱。至內地亂民,如王倫、田五等,偶作不靖,旬日立珍,從未有勞師數年,糜餉數千萬尚未蕆事者。自末年用兵以來,皇考宵旰焦勞,大漸之前,猶以望捷成什。追至彌留,親執朕手頻望西南,似有遺憾。苦教匪一日不平,朕即一日負不孝之疚。 內而軍機大臣,外而領兵諸將,同為不忠之臣,邇年皇考春秋日高,從事寬厚,即始貽誤軍事之永保,嚴交刑部治罪,仍旋邀寬有,其實各路縱賊何止永保一人。奏報粉飾,拼敗為功。 其在京諳達、侍衛、章京,無不營求赴軍。其歸自軍中者,無不營置田產,頓成殷富,故將吏日以玩兵養寇為事。其宣諭各路領兵大小諸臣,戮力同心,刻期滅賊。有仍欺玩者,朕惟以軍法從事。 *** 這一道聖旨頒發下來,滿朝大臣無不栗栗危懼。內中嚇得最利害的,就是軍機大臣大學士等和珅公爺。和珅向家人道:「糟了糟了,我這老命兒,定然保不住了,面子上雖沒有指定我,其實為我一個兒呢。嘉慶跟我平常的很,我也知道朝晚總落在他手裡,不過想不到發作的這麼的快。」 家人勸道:「當今素來孝順,三年無改。恁他怎樣,這一二年裡總不會有事的,你老人家放心是了。或有想一個法兒,告了病回轉享福去。當今寬仁,總也不來追究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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