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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風摧荊樹慘賦豆箕 春滿上林喜詠鶉鵲(1)


  話說清世宗連得血滴子奏報,知道群謀叵測,早晚必有亂事,立下手諭,密召鄂爾泰、張廷玉光華殿問話。一時召到,二人見世宗臉色不善,都捏著一把汗。叩頭兒見過駕,只見世宗道:「外面人合夥兒謀著我,你們大概不知道麼?」

  二人齊道:「臣等也有點兒風聞。只因底裡不很仔細,關係重大,不敢妄奏。」

  世宗道:「好個老成持重的見識!都像你們這麼,必要他反成謀就,才來奏報了。等到反成謀就,我早被他們做掉了呢。」

  二人碰頭道:「臣等不知利害,該死!該死!」

  世宗道:「也不必這麼著,得了風聲,就應回我,才像我的心腹人呢。」

  隨問鄂爾泰道:「你可得著什麼消息?」

  鄂爾泰道:「就前兒在朝房裡頭,廉親王當著大眾,說皇上這麼鬧法,天下定要鬧壞,大清江山怕要不保呢。彼時恂郡王也很歎息,廉親王又說要是廢太子做了主子,決不會鬧到這個地步。眾人見他這麼有天沒日,也沒個敢和他答話。後來朝罷分手,也就各自回家。」

  世宗又問張廷玉,廷玉道:「廉親王近來舉動,很是沽名釣譽,京內外官員孝敬他東西,一概原禮奉璧,官名好得要不的。又聞他向親信人稱說,無論朝局如何變動,皇帝一席,決然不敢居的。或是推奉廢太子,或是遵奉遺詔推恂郡王做,要是存著私心,如何對得過宗廟社稷。因此闔朝文武,誰不服他的德器!」

  世宗道:「這賊子假義假仁,蓄志真不小。」

  廷玉道:「昨晚廉親王府裡出了兩件人命事情。」

  世宗道:「誰犯人命?」

  廷玉道:「就是廉親王。廉親王這幾日招著恂郡王等一班人,在家裡喝酒,喝得爛醉,便胡言亂語,議論朝政。長史官胡什吞、護軍九十六,怕他招惹禍事,直言諍諫。

  誰料觸怒了他,立喝家人把九十六活活打死,又把胡什吞剝光了身子,抽打五十皮鞭,推入冰堆裡,幾乎不曾凍死。」

  世宗道:「有人提參,倒也是兩條很好的款子。」

  隨把自己所得消息,告知二人。鄂爾泰道:「這麼的胡鬧,論理皇上再不能寬仁的了。只是這起賊子聚在一塊兒,查辦起來未免有點兒費事。

  照奴才糊塗主見,最好把恂郡王也調了開去,省得礙手礙腳。」

  世宗道:「調他哪裡去呢?」

  張廷玉道:「聖祖奉安之後,陵上本該派人奉祀,何不就派了他呢?」

  世宗道:「允䄉這廝在京裡也要作耗的,索性想個法子,一起弄了出去。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那一個就易辦了。」

  鄂爾泰道:「奴才想起來了,眼前有個好差使,就派了他去。」

  世宗道:「眼前的差使,哪一宗呢?」

  鄂爾泰道:「外蒙古的哲布尊單巴胡士克圖來京朝賀,不是在這幾天裡就要陛辭了麼?」

  世宗道:「不錯,哲布尊單巴此番一片虔心,親自來京朝賀,還貢了幾尊大歡喜佛像。朕因他老遠來,誠心不便辜負,已傳旨把舊邸改為雍和宮,專供奉大歡喜佛。就把園子改為夏日避暑之所,都叫匠役在那裡動工了。過一日完工之後,帶你們同去瞻仰,就乘便逛逛園子。」

  鄂爾泰道:「哲布尊單巴是佛爺,各盟長王爺見了他,都要行全禮,論起尊卑來,跟天子也不分什麼上下。」

  世宗道:「朕原客體相待呢。」

  鄂爾泰道:「人家老遠來了一趟,臨走就應該派一位大臣送送,也使遠方人見了,稱讚咱們一聲兒。皇上瞧這主意兒行的去行不去?」

  世宗道:「就你想派允䄉去麼?」

  鄂爾泰道:「奴才是這麼想。」

  世宗沉吟未答。張廷玉道:「怕不行麼,皇太后很疼他呢。」

  世宗道:「皇太后是不相干的,何況她老人家很喜歡菩薩,也決不敢出來阻擋。我怕的是他到了蒙古,萬一號召起蒙兵來,倒又是個難題目。」

  鄂爾泰道:「這倒不會的,蒙古素來懼怕咱們。

  而況皇上禮待活佛,萬分優渥,他們也不好意思叛呢。」

  世宗道:「這麼很好!朕明兒就降旨。」

  廷玉道:「臣回家就擬參折,等他們兩個一出京,就拜上來。」

  世宗道:「光你們兩個參奏,也難就辦,究竟是親王呢。」

  廷玉道:「臣回去暗裡授意同僚們,包管有一二十本參折,總不叫皇上為難是了。」

  當下退去。

  次日,世宗果然就下兩道諭旨,命允禵奉祀景陵,命允䄉參送活佛回蒙。二人只得謝恩就差,先後出京而去。二人才一出京,張廷玉等一班大臣,聯銜奏參輔政大臣廉親王允祀,臚列大罪四十款,詞意之間,還連好多 個人,固山貝子允搪、恂郡王允禵、固山貝子允䄉,都牽連在裡頭。世宗故意攢眉道:「朕的親弟兄怎麼倒有這麼無知狂妄呢?這都是聯不善訓誨之故,就不必究罷。」

  眾臣都道:「廉王等得罪社稷,皇上雖然仁慈,對著社稷,未免說不過去。懇恩把廉王等發交刑部當明治罪,以彰國法而安社稷。」

  世宗道:「既是你們都這麼說,朕也難於專顧私情,且把他看管起來,待朕進宮,奏明皇太后再行辦理。」

  殿上君臣們這麼議論,宮裡早得了消息,就有幾個太后的心腹太監忙把此事回明太后,說:「朝中鬧著八阿哥謀反,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通通連在裡頭,皇帝下旨拿人呢。」

  太后聽得十四阿哥牽連在內,急得兩淚交流,道:「我這麼年紀了,就只這一嫡親骨血,難道還要保不住麼?」

  眾人勸道:「刑部還沒有問,或者冤枉的,也說不定呢。」

  太后哭道:「你們不知允禵是個實心孩子,哪裡吃得住他們這麼算計,一定是有死無活。」

  說著又哭起先皇帝來。眾人道:「這事論起來,先皇帝也有不是,既然要立十四阿哥,名正言順立了什麼不好,偏要弄那小聰明,寫遺詔咧,貯放正大光明殿裡呢。現在被人家奪了去不算,還要害掉阿哥性命。」

  太后道:「死過的人,你們也不必追怪他了。他自己也苦,死得不明不白。」

  眾人道:「可不是呢。暢春園宮人都說,先皇帝病重時,皇上就進一盆人參湯,不知如何,先皇帝就崩了駕,皇上就登了位。」

  太后道:「不要講了,你們再提這話,我的心就要碎了。」

  眾人道:「偏有這等人,鑽天穴地的要做皇帝。像世祖皇帝,做著皇帝,偏又丟了做和尚去。」

  太后道:「早知他要遭禍,在京時,就多召他進宮幾回了。」

  眾人忙問何故。太后道:「我們娘兒兩個,也好多天未曾見面了呢。」

  眾人聽了,盡都傷心。太后道:「我就為這魔王疑心重大,允禵回了京,不敢召他進宮,就只跟著眾阿哥進來過一回兒,當著眾人,也不便說甚別的話。你們想我們娘兒兩個,可憐不可憐?」

  眾人道:「前兒皇上奏請召見十四阿哥,你老人家怎麼又不准呢?」

  太后道:「那是他試我的心。難道我這麼年紀,還吃人家試穿不成?」

  眾人道:「我們那時聽了太后的話,原都有些疑心,十四阿哥是太后親生兒子,怎麼倒說只知皇帝是我兒子,允禵不過與眾阿哥一般,沒有什麼分外親近之處。原來太后另有一層深意,我們不知,錯都錯疑了!」

  太后道:「別說親生,就允䄉也很可憐的,吃他暗算,我疼他,我又不能做主,你們總也知道。」

  眾人道:「怎麼不知,還記得前兒皇帝叫十阿哥送活佛蒙古去,進來回太后,太后當面向他說,何必這麼用心,皇帝不理,跑了出去,太后還氣了一整天呢。」

  說著,人報皇帝進宮。太后只得傳旨,召見世宗。照儀注兒見過禮,就把八阿哥謀亂一樁事詳詳細細奏了一遍。隨道:「子臣原想回護他,怎奈群臣眾口一辭,都說不能輕縱,辭長理足,子臣也不能駁回,所以進來回太后,請請太后的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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