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演義 > 清史演義(陸士諤) | 上頁 下頁
第二十六回 伸大義八俠志中興 編密碼九王思靖難(1)


  話說聖祖已崩,四皇子胤禎哀慟號呼,大嚷大跳。眾太監聞聲走集,見理藩院尚書隆科多、御前侍衛衛良臣、六宮都總管李福全,都忙亂著開讀遺詔。隆科多向胤禎道:「老爺遺詔,叫四爺續承大統國事為重,四爺似不應過於哀慟。」

  胤禎才收了淚,少不得節哀順變辦理喪事。一應典禮悉照舊章,熱鬧繁華,不用細表。胤禎即了皇帝位,擬定年號,是:「雍正」兩個字,即以明年癸卯為雍正元年,是為世宗憲皇帝。

  世宗才即過位,就有心腹臣子前來奏報說:「外邊謠言,鬧得非常利害,都說皇上並非先皇遺體。這回遺詔上,原寫是傳位十四皇子,衛侍衛私下把「十」字,改寫做「於」字,皇上實系謀篡而得。八皇子允祀,糾合了眾位皇子,要與皇上不依呢。並為一談,京內外都是這麼說,皇上防著點子罷。」

  世宗道:「十四皇子不就是允禵麼,這廝自康熙五十八年,大行皇帝拜他為撫遠大將軍,派到青海去視師,直到如今,還在那裡駐紮。這廝兵權在手,現在有這個謠言,倒不能不防他一下子。允祀等那幾個酒囊飯袋,空拳赤手,我是不怕他的。這會子他們既然不知死活,少不得想個法子收拾他,叫他們候著就是了。」

  那人道:「皇上休小覰了允祀,皇太后很疼他呢!」

  世宗笑道:「皇太后總是婦人家,恁她怎樣,總逃不過我的手,至多拼著個不孝順名氣兒,難道還有別的事情不成。」

  一語未了,太監報:「九爺奔喪來也。」

  只見允禟匍匐而入,直到靈前,稽顙泣血狠狠哭了一陣,接著允提、允祉、允祺、允祐、允祀、允䄉、允禌、允祹、允祥、允禑、允祿、允禮、允禕、允禧、允祜、允祁、允秘陸續均到,只允礽、允禵,一個幽禁在咸安宮,一個奉差在青海,不能奔喪。眾皇子原把世宗不放在眼裡,現在見他倉卒之間,忽登大位,心裡都各忿忿。

  偏那不識竅的隆科多,仗了新皇勢頭,走到眾人面前,大模大樣地說道:「皇上登基,眾位爺都沒有朝賀過,皇上雖然不理諭,究竟朝廷體制,錯不得的。怎麼今兒到了,不先見新君,倒都哭起靈來,平民家也有個尊卑,難道咱們帝王 人家,連這個禮數兒不懂,那不都成了野人麼。勸眾位趕快皇上面前去行一個全禮,要是被禦史們參了,說眾位爺目無君長,皇上雖然仁慈,怕也不能保全了呢。」

  眾人正在沒好氣,被他這一番話挑上了火,固山貝子允禟就跳起來道:「我不懂禮,我是野人,你就參我去。」

  隆科多冷笑道:「貝子爺!忙什麼,我不參爺,橫豎自有參爺的人,候著就是了。」

  隨咕道:「也有這麼不知好歹的人,竟惱起我來,我無非為的是好,不然幹我甚事呢。」

  允禟賭氣道:「我倒偏要做一個野人,看他們把我怎樣!難道就會敲牙拔舌了不成。」

  說畢,急步起行,哭至世宗面前,拍的坐下,箕踞著兩隻腳,故意做出傲慢樣子。瞧世宗時,低頭默坐,倒並沒見有惱怒的神氣。眾皇子只道世宗懼怕他們,狂的愈加利害。

  過了幾天,世宗忽地降下恩旨,加封貝勒允祀為和碩廉親王,又派了他個輔政大臣差使。又派固山貝子允禟到山西大同查辦事件。又下上諭把多羅恂勤郡王允禵調回京來,所有青海軍事,就派心腹臣子川陝總督年羹堯為撫遠大將軍,接著辦理。

  又派四川提督岳鐘琪為奮威將軍,參贊軍務,幫同辦理。上諭下後,別個還不理論,內廷侍衛衛良臣卻慌了手腳,趕忙求見世宗,密奏道:「皇上降這恩命,敢是沒有知道他們麼。這一 班人,誰是靠得住的?一個個心懷不軌,沒有權在手時時刻刻想生事,經不起封了他爵位,叫他辦著事,大蟲添了翅膀子,誰又能夠制他呢。」

  世宗笑道:「不用著忙,我都已算定了,他們裡頭,就只允祀、允禟最刁鑽,行著頭擾。這會子折掉一個,孤孤他們的勢,那一個就容易收拾了。」

  衛良臣道:「既是要收拾他,為什麼又封他爵位?」

  世宗道:「封了他,好叫他不疑心,你懂點子什麼!」

  良臣才安了心。

  原來世宗即位之後,深居簡出,外面看來,果然端拱無為,其實朝野一切,無論小似豆芥,細比毫毛的事情,瞬息都會知曉。一日,有一個侍郎,聚了幾位同僚,在私第裡玩紙牌兒,玩到終局,忽地少了一張麼六,找了大半日,影蹤兒也沒有,大家倒也不在意。次日早朝,這一 班人都被叫起,世宗就問:「你們在家,作何消遣?」

  眾人都回:「臣等生逢盛朝,太平無事,私第相會,不過圍棋詩酒而已。」

  世宗道:「倒也高雅。昨兒玩過什麼沒有?」

  那侍郎照直回道:「玩過紙牌。」

  世宗笑道:「你這人倒還老實,我賞一件東西與你。」

  隨擲下一個小紙包,道:「拾回家去拆看罷!」

  侍郎只道是什麼極珍至寶,忙忙叩謝天恩。及至拿到家裡,拆開一瞧,不覺大驚失色,原來裡頭包的,並非別物,就是昨日所失那張麼六紙牌兒。又有一個某尚書,朝罷回家, 夫人叫了頭泡上龍井新茶來,尚書止住道:「別這個了,龍井這東西貴得很,家常喝著可惜,就粗茶也使得。」

  次日召見,世宗特賜他龍井二斤,還諭道:「盡喝這個,沒了只管問朕要,省得人家笑你儉呢。」

  這兩樁還是極平常的事。那時京城內外百姓,街談巷議,只要稍稍誹謗著朝政,那發言的腦袋兒馬上就要失掉。有時兩個人行路偶語,一轉瞬而一個人已經橫屍在道,嚇得朝野鉗口結舌。從此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一步路也不敢多走。

  清世宗究竟不是天神地怪,怎麼行出來事情,竟會這麼神出鬼沒?原來他手下蓄有一班來空去杳走壁飛岩的人,替他當差辦事。這一班人,俗名叫做「血滴子」,都是五湖四海奇英異傑。世宗江湖上走了十多年,費盡心機,才收集了成功。血滴子的頭領,世宗跟他拜過把子,弟兄相稱,背了人,並不行君臣之禮。

  此人姓年名羹堯,原是個富家公子,自幼脾氣喜耍槍弄棍。他的老子年遐齡要他念書,連請五七個師傅,都吃他打的溜跑了,後來沒人敢來應聘。年遐齡只得變了個法子,張貼榜文,招請師傅。果然被他招著一位名師,把羹堯教成文武全才,方才辭去。臨走時,還贈了幾句良言,說道:「公子美才,不難際會風雲,扶搖直上。但是得志之後,總要斂才就範,才望富貴始終。」

  年羹堯此時才藝冠絕一時,智勇推倒萬世,哪裡還把師傅語言存在心上。成年家輕裘肥馬,在江湖上逛,英雄好漢,沒一個不結識。沒一個不要好。無論山東、河北、水泊、山陬,年羹堯一個令到,那班草澤英豪,無不奔走恐後。

  販私走稅,劫庫掠官,各種違條犯法事情,也不知幹了多少。

  京師大內,省垣官衙,以至各州縣衙署,無不滿布耳目,官中舉動,瞬息皆知。世宗在潛邸,就知年羹堯的勢力,於是單騎走訪,虛心下交,並不以皇子自尊,與羹堯結了個生死弟兄。

  並獨連巧思,造成一種極鋒利適殘酷的兵器,肇錫嘉名就叫血滴子。這東西外面瞧去,是個極平常的革囊,裡面卻藏有十來柄飛快小刀子,貫著個總機。只要偷向人背後,把革囊望他腦袋上一罩,把總機輕輕一撥,機動刀旋, 那人的腦袋,就不知不覺,在革囊裡了。再用化骨藥水,彈上幾滴,頃刻間化為血水,所以叫做血滴子。那班人極善夜行,走壁飛岩,如履平地。

  又會喬裝改扮,巡役商賈乞丐,無般不像,無一不肖。血滴子練成之後,世宗笑向年羹堯道:「我這一班兄弟,比了當今的童子軍,強得多了。」

  羹堯道:「當今也有豪傑隊麼?倒沒有聽得過。」

  世宗道:「當今登基時,只有八歲,彼時大學士鼇拜專權,驕橫得要不的。當今怕他有不軌的舉動,就在宮中暗暗練就一隊童子軍。每逢鼇拜入宮奏事,童子軍就跟他玩耍,有的牽他的衣裳,有的拖他的辮子,鼇拜被他們纏不過,有時還推了一下兩下,童子軍就滾在地上,撒嬌啼哭,戲弄慣了,倒也毫不在意。一日,鼇拜又為了樁什麼事,入宮奏當今。當今趁他不防,下令『拿抱』!一百多個童子軍,一齊動手,竟把鼇拜拿住,就此下詔聲明他的罪惡,革了職正法。當時明珠、王熙等一班大臣,都稱頌當今雷霆不測,喜怒如神,天縱聖明呢。」

  羹堯笑道:「王爺有了血滴子,真是先聖後聖,後先一揆了。」

  彼時世宗因聖祖不甚疼愛,處心積慮,遍交部院大臣,使他們為自己遊說。各大臣中,要算鄂爾泰、張廷玉最肯幫忙。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