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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回 董聖卿斷袖蒙恩 息夫躬進讒受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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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哀帝新得一個幸臣,此人年紀甚少,容貌美麗,先因父蔭,得為太子舍人。哀帝為太子時,已聞其名字,初不在意。 及哀帝即位,所有東宮官屬照例皆得升遷,此人便由太子舍人遷為郎官,少得進見,一直過了二年餘,並無升擢。也是他時運到來,一日因傳奏漏刻行至殿下,哀帝坐在殿上,不意中望他一眼,似乎美貌非常,心中大悅。忽又記起他姓名,因問左右:「此是舍人董賢否?」 左有答道:「是。」 哀帝即命引他上殿。董賢行到御前拜罷,侍立一旁。哀帝細看他形容,覺得後宮雖有許多佳麗,比較起來,尚不及他,一時心生憐愛,便問他別號、籍貫。董賢對說:「號聖卿,雲陽人。」 哀帝聞了數語,即拜為黃門郎,由此始得親近。一日哀帝偶向董賢問知其父董恭,現為雲中候,哀帝即下詔召為霸陵令,擢光祿大夫。 董賢得寵日甚,由黃門郎遷駙馬都尉侍中,出則驂乘,入侍左右。自從得見哀帝,不過一月之間,所得賞賜不計其數,一時貴幸傾動朝廷。 哀帝既得董賢,常與一同臥起。偶於白晝二人同臥,及至哀帝睡覺,董賢尚在夢中。哀帝有事正欲起床,忽見自己一邊,衣袖被董賢壓在身下,哀帝欲將衣袖掣回,卻不忍驚動董賢,擾他好睡;待要仍前睡下,自己又有事不能待他醒來,一時性急,也顧不得將衣脫下,便拼卻此衣不要,順手掣出床頭佩刀,將衣袖割斷,方始起身,其憐愛董賢至於如此。 董賢生性卻也柔和,善能奉承哀帝之意,希望保持寵愛。 每當休沐之日,照例准其回家。董賢藉口哀帝多病,不肯出宮,仍在左右侍奉醫藥。哀帝本不能一日離開董賢,見他假日不歸,正中其意,愈加歡喜。但又想起董賢家中也有妻子,今為我一人長日在宮,不得回家團聚,覺得甚不過意。不如將他家眷移入宮中居住,彼此也覺兩便,但是天子宮禁,豈容人臣住家? 哀帝卻想得一法,他以為董賢官為侍中,向例應在殿中值宿,備有宿舍,名為直廬。論起直廬與官吏衙署無異,何妨居住家眷,遂下詔將董賢之妻姓名列入宮門門籍,准其隨時入宮,居住直廬,比照官吏妻子得居衙署之例。哀帝又問起董賢,知他尚有一妹,待字閨中,立召入宮,拜為昭儀,位次皇后。哀帝因見皇后所居之殿名為椒房,乃更名董昭儀所居之處為椒風,以與椒房並稱。於是董昭儀及董賢夫婦日夜並侍左右,哀帝賞賜三人各以千萬計算。 哀帝有意欲封董賢為候,因其無功,又未得機會,所以久未發表。侍中傅嘉知得哀帝意思,便想設法迎合。恰值東平一案發生,哀帝已將息夫躬、孫寵、宋弘等擢升官職。傅嘉乘間獻策,請將董賢名字加入告發諸人中,便可行封。哀帝依言,遂將息夫躬、孫寵告發本章自行改定,除去宋弘,加入董賢,托言此事系由董賢代奏。於是下詔先賜董賢、息夫躬、孫寵三人爵為關內侯。哀帝欲封董賢,心恐上有傅太后和下有大臣從中作梗,乃先加恩傅氏,以悅太后之意。先是傅太后父已追封崇祖侯,並無後嗣。哀帝因封傅太后堂侄傅商為侯,以奉其後,卻惹起尚書僕射鄭崇上前力諫。 鄭祟字子游,平陵人。其弟鄭立與傅喜同學交好,及傅喜為大司馬,薦鄭崇於哀帝,擢為尚書僕射,屢求見,直言極諫,哀帝初多聽從。鄭祟足曳革履,行步有聲,每人見,哀帝笑道:「我識鄭尚書履聲。」 此次哀帝欲封傅商,鄭崇諫道:「昔日成帝封五侯時,天色赤黃,白晝昏暗,日中有黑氣,今無故欲封傅商,壞亂制度,逆天人之心,臣願以身命當國咎。」 說罷手持詔書案,起立而去。哀帝見鄭崇言語切直,欲將此事作罷。 傅太后聞知大怒,對哀帝道:「豈有身為天子反被臣下專制之理。」 哀帝遂下詔封傅商為汝昌侯,又封傅太后同母異父弟鄭業為陽信侯,追尊業父鄭惲為陽信節侯,時建平四年春二月也。 哀帝既封傅商等,又尊傅太后為皇太太後,趁著傅太后心中歡喜,便欲續封董賢,又恐丞相王嘉諫阻,乃先擬成詔書,使皇后父孔鄉侯傅晏持交丞相禦史閱看,探其意見。丞相王嘉與御史大夫賈延看罷詔書,二人會議共同上奏道:「竊見董賢等三人初賜爵為關內候,外議紛紛,皆言陛下寵愛董賢,以致息夫躬等皆得蒙恩。今陛下又欲加恩董賢,宜先將董賢等本章宣佈於外,命朝臣會議,然後加封,不然恐至大失眾心。臣等明知順意不忤,可得容身,所以不敢者,思報厚恩也。」 哀帝見奏,感其言語懇切,明知告發東平之事,董賢並未代奏,不便將本章宣佈,遂又暫行中止。先擢董恭為少府,賜爵關內侯,不久複移為衛尉。 哀帝又拜董賢妻父為將作大匠,命其為董賢起大第于北闕下,重五殿,洞六門,梁棟牆壁,皆畫雲氣花草山靈水怪,或蒙以錦繡,或飾以金玉。南門三重,題曰:南中門、南上門、南便門。東西兩面亦皆如此。第中樓閣台榭,連亙如雲。山林池沼,無不備具。引禦溝水流入園中,轉相灌注。土木之工,窮極技巧。說起將作大匠,既是董賢妻父,托賴女婿之力,得為此官。今奉命為女婿起屋,自然格外討好。哀帝尚恐其不能盡心,特派使者監工,所有作工之人,厚加賞賜,日夜催迫,尚費年餘之力,方才完工。 哀帝既不時揀取內庫珍寶賜與董賢,又命尚方為董賢製造器物,每一物造成,先須進呈哀帝過目。哀帝親選上等者送給董賢,次等者自行使用;又遣使者開武庫搬取甲兵,送給董賢及乳母王阿家。執金吾毋將隆諫道:「武庫兵器,乃天下公物。 今以給私門,非所以示四方也。臣請收還武庫。」 哀帝聞言,心中不悅,遂借著小事,將毋將隆貶官,拜董賢妻弟為執金吾。 一日董賢之母抱病,哀帝聞知,分遣使者四出設祭祈禱,並飭長安官廚備辦祭席,使者禱于道中。排列祭品,不計其數。 所有祭餘酒肉,行道過往之人皆得飲食。每遇董賢家中結婚姻,會賓客,哀帝便飭百官各具禮物,前往幫助。哀帝有時御駕親臨宴飲,賜及蒼頭奴婢,每人至十萬錢。哀帝又為董賢建造生墳,就自己所立義陵近旁,賜以墓地,四面築牆,周圍數裡。 並賜以東園秘器、珠襦玉柙,無不全備。尚書鄭崇見哀帝寵待董賢太過,屢次進諫,大忤帝意,每借職事責備。尚書令趙昌生性諂佞,素忌鄭崇。今知其為帝所疏,乃誣言鄭祟與宗族交通,疑有奸謀,請遣官查辦。哀帝遂召鄭祟責問道:「君門如市人,何以欲禁阻主上?」 鄭崇對道:「臣門如市,臣心如水,願得查辦。」 哀帝發怒,遂命將鄭崇下獄。有司嚴刑逼供,鄭崇屢被拷打幾死,終無一言。於是司隸孫寶奏稱趙昌挾嫌誣陷鄭崇,請將趙昌處治。哀帝責孫寶附下罔上,免為庶人。鄭崇不久竟死獄中。 哀帝既殺鄭崇,是年秋八月遂下詔封董賢為高安侯,孫寵為方陽侯,息夫躬為宜陵侯。息夫躬既得封侯,屢進見言事,歷數公卿大臣之短,無所避忌,舉朝之人,皆畏其口,見之側目。丞相王嘉極言董賢貴寵過甚,孫寵、息夫躬性皆傾邪,不可任用。哀帝不聽。諫大夫鮑宣亦上書請罷斥孫寵、息夫躬,召用傅喜、何武、師丹、孔光、彭宣、襲勝,其言切直。哀帝因其名儒,格外寬容,不加罪責。 當日丁傅子弟並進用事,見哀帝偏愛董賢,心生妒忌。孔鄉侯傅晏欲謀當國輔政,向息夫躬求計。息夫躬也想倚借丁傅勢力,得至高位。是時郡國地震,又關東人民無故驚恐,到處奔走,手持稻槁或麻杆一枚,逐人傳遞,說是行西王母籌;也有披髮赤足,夤夜拆毀關門,逾越牆屋,狀如癲狂;也有乘坐車馬,一路奔馳,凡經歷郡國二十六處,直至京師,地方官吏無法禁止;民間又多聚會歌舞,祭西王母。此種舉動自春到秋,方始止息。息夫躬因上奏哀帝道:「災異屢見,恐有非常變故發生,宜遣大將軍出巡邊地,斬一郡守以立威應變。」 哀帝將言轉問丞相王嘉,王嘉諫道:「不可。」 哀帝不聽,下詔命將軍與中二千石各舉明習兵法有大慮者,又將次年改元為元壽元年,就元旦日拜傅晏為大司馬衛將軍,丁明為大司馬驃騎將軍。 誰知是日恰值日蝕,哀帝下詔命舉賢良方正能直言者。丹陽人杜鄴應詔對策,以為皆由偏寵外家所致。哀帝尚在遲疑,卻被董賢探知息夫躬、孫寵聯結丁傅陰謀與己作對,遂向哀帝進言。 哀帝對於董賢言語自無不聽從之理,遂下詔收回傅晏印綬。又值丞相王嘉、御史大夫賈延上奏息夫躬、孫寵罪惡,哀帝乃下詔罷二人官職,遣令就國。 息夫躬回到宜陵本國,自己並無第宅,帶同老母妻子住在一個空亭之中。當地一班匪徒,以為他是侯家,必然富有錢財,意圖竊取。到了晚間,便在空亭前後探望。嚇得息夫躬一家大小夜間不敢安寢。一日適有同邑人賈惠來訪息夫躬,問知情由,遂對息夫躬道:「我有一法,可以辟盜。」 因教以如此如此。 息夫躬即依言而行。其法取桑樹向東南枝為匕,畫北斗七星於其上。息夫躬每夜披髮立在中庭,面向北斗,手持此匕,或招或指,以咒盜賊。久之傳到外間,遂有人向闕上書,言息夫躬心懷怨恨,夜觀星宿,望候天子吉凶,與巫同為咒詛。」 哀帝見奏,遣侍御史廷尉監前往,逮捕息夫躬,下入洛陽詔獄。承審官吏調出息夫躬,正欲拷問,息夫躬仰天大中,忽然倒地,身體僵直。官吏遣人驗看,報說咽喉已斷,血由鼻耳中出,不久遂死。原來息夫躬自知不免,扼喉自殺。官吏追究黨羽,牽連下獄者百餘人。息夫躬之母坐咒詛主上,大逆不道,判處死刑。妻子移徙合浦,孫寵與右師譚後亦免爵徙合浦。說者以為陷害東平王劉雲之報。 哀帝既將息夫躬、孫寵罷官,遂召孔光問以日食之事。孔光回奏,甚合帝意,拜為光祿大夫。鮑宣又請召用何武、師丹、彭宣、傅喜,哀帝乃召何武、彭宣,拜鮑宣為司隸。正當此時,皇太太後傅氏忽得一病,不久駕崩,合葬元帝渭陵,上尊號為孝元傅皇后。哀帝又欲趁此時加封董賢。未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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