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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回 宣帝崩禦立嗣君 史高爭權結宦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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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黃龍元年冬十二月,宣帝因病駕崩于未央宮。計宣帝自十八歲即位,在位二十五年。享年四十三歲,葬于杜陵。論起宣帝為人,自幼遭逢患難,生長民間,深知政治弊害和人民疾苦。即位之後勵精圖治,性喜法律,信賞必罰,綜核名實,一時循吏稱盛,治化大興,萬民樂業。又值匈奴衰弱,單于來朝,西域向風,羌戎平定,故史家稱為漢代中興之主。惟是用法過嚴,大臣多死,縱容許、史,外戚始得專權,信任弘恭、石顯,宦官逐漸得勢,兩漢亡國之禍皆由宣帝一人開端,未免為君德之累。唐人李商隱有詩詠宣帝道: 天上真龍種,人間武帝孫。 小來惟射獵,興罷得乾坤。 渭水天開苑,咸陽地獻原。 英靈殊未已,丁傅漸華軒。 當日宣帝病重,心恐太子奭懦弱,不能獨理政務,便仿照武帝故事,拜史高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蕭望之為前將軍,周堪為光祿大夫,受遺詔輔政領尚書事。宣帝駕崩,史高等遂奉太子奭即位,是為元帝,時年二十六歲,尊上官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王皇后為皇太后,立妃王氏為皇后,子鼇為皇太子。 王皇后名政君,祖父王賀,本齊國人,武帝時為繡衣禦史,逐捕盜賊,同時奉使之人如範昆、暴勝之等皆以斬殺立威,大郡地方死者至萬余人。惟有王賀一人,專務寬縱,甚少誅戮,武帝怒其不能稱職,即將王賀免官。王賀歎道:「吾聞救活千人者子孫有封,今吾已活萬餘人,後世當能興盛。」 王賀免官之後,回到原籍東平陵居住,卻遇東平陵人終氏與之有怨,王賀恐為所害,遂帶同妻子遷居魏郡元城委粟裡,被舉為三老,甚有德化,魏郡人感之。當日元城有一老人,號建公,曾對人說道:「春秋魯僖公時沙麓崩,晉史官卜得一卦道『陰為陽雄,土火相乘,故沙麓崩』。此後過六百四十五年,有聖女出世,當為齊之田氏。今元城郭東有五鹿之墟,即沙鹿地王翁孺,本齊田氏之後,移居正當其地。約計過此八十年,恰滿六百四十五年,當有貴女興於天下。」 建公說此語時,眾人尚未肯信,誰知後來果然應驗。 王賀生子名禁字稚君,自少往長安學習法律,為廷尉史。 王禁為人懷有大志,性好酒色,不修邊幅,娶妾甚多,生有八男四女:長子名鳳,字孝卿;次子名曼,字元卿;三子名譚,字子元;四子名祟,字少子;五子名商,字子夏;六子名立,字子叔;七子名根,字稚卿;八子名逢時,字季卿。長女名君俠,次女名政君,三女名君力,四女名君弟。內唯王鳳、王崇及政君三人為嫡妻李氏所出。李氏當懷孕政君時,忽夢月人其懷,及年長成,性情柔順。曾許字兩次,未嫁而其夫忽死。後趙王聘政君為姬,未入宮王又病死。此時李氏因妒忌與王禁離婚,改嫁為河內苟賓之妻。王禁見政君屢次許嫁,不能成事,心中覺得奇怪。 適有清河人南官大有精於看相,素與王禁交好,王禁便請其一看政君之相。大有看見政君,不覺大驚,急向王禁舉手作賀道:「令女當貴為天下之母。」 王禁聽說十分相信,心中暗自歡喜,便教政君讀書彈琴。宣帝五鳳時,政君年已十八歲,王禁便將她裝飾獻入後宮。 政君在掖庭過了年餘,恰值太子奭平日所最寵愛之司馬良娣病重將死,對太子道:「妾死非關天命,皆由太子後宮人等見妾得寵,俱懷妒忌,暗中將妾咒詛,以致如此。」 太子奭見良娣病到垂危,十分憐惜,又聽她如此訴說,心中信以為實。 到得司馬良娣死後,太子奭悲憤成病,終日忽忽不樂,責駡後宮諸人,說她們害死良娣,一概不許進見。事為宣帝所聞,因恐太子悶損身體,便示意王皇后令其選擇後宮宮女數人,賜與太子以悅其意。王皇后依言,便在後宮中選得宮女五人,預備太子來見時,聽其自行擇取,恰好王政君卻在被選五人之內。 一日太子入宮朝見皇后,皇后便喚出五人,排立御前,暗遣女官詢問太子,意中欲得何人?太子一心悲痛良娣,更無心事娛樂聲色,聞言之下,略將五人看了一遍,覺得並無合意之人。但因此是皇后一番好意,不敢違拗,只得勉強應道:「中有一人可取,究竟看中何人,自己也說不出。」 此時王政君所立之處,正與太子相近,又身著繹邊大褂衣飾,與眾不同。女官遂以為她是太子看中之人,奏聞皇后。皇后即命侍中杜輔、掖廷令濁賢同送王政君入太子宮中。太子回宮之後,召見政君於丙殿,遂得進幸。說起太子後宮原有姬妾不下十餘人,得幸久者七八年,皆未有子。獨政君侍寢一次,便即懷孕在身。甘露三年生一子於甲觀畫堂,算是嫡長皇孫。宣帝愛之,取名曰驁,常置左右。至是元帝即位,立為太子。政君遂為皇后,封皇后父王禁為陽平侯。 元帝即位之後,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以外戚總領尚書事務,蕭望之與周堪二人為副。望之前為太子太傅,周堪為少傅,二人既是師傅,自蒙元帝寵任,不時進見,陳述治道。蕭望之又與周堪選取宗室中學問道德兼備之劉更生薦為給事中,與侍中金敞並在左右,四人同心輔政,勸導元帝遵守古制,多見聽從,其時朝廷也就清平無事。 誰知過了年餘,忽然發生變故。只因當日同受遺詔輔政之人,除蕭望之、周堪外,尚有史高一人。史高字君仲,乃史恭之子,宣帝少時曾寄養其家。及即位之後,史氏與許氏同屬外戚,宣帝念其舊恩,看待甚厚,於是許、史兩家子弟一向放縱不法,皆由宣帝平日過於寵任之故。 如今史高得拜大司馬,受詔輔政,自以為身居霍光地位,遇事當由己主張。偏遇蕭望之、周堪二人皆是名儒,通達治體。史高雖位居其上,學問才識不及二人,自然相形見絀,一切政事皆由二人議決。史高不過隨同畫押,毫無實權,因此心中不悅,漸與二人結下嫌隙。又見二人多所薦舉,並得任用給事,內廷聯為一氣,自己勢成孤立,遂也想得二人,暗地與之聯絡,以為抵制之法。 此二人是誰,原來皆是宦官,一為沛郡人姓弘名恭,一為濟南人姓石名顯,二人少時因事受了宮刑,入宮為中黃門。其時正值霍山領尚書事。宣帝恐其專權,遇有外來文書,便命宦官取入閱看,自行批發,並不告知中書,弘恭、石顯常奉命傳達章奏。及霍氏滅後,宣帝遂用二人為中尚書。當日宣帝為政,專依法令辦事,不甚信從儒術。弘恭熟悉法令;擅長章奏,宣帝遂拜弘恭為中書令,石顯為僕射,是為漢朝宦官干政之始。 但因宣帝為人精明,禦下甚嚴,而且事必躬親,權不旁落,所以二人雖然久掌樞機,卻也不敢十分作弊。 及至元帝即位,其始信任儒生。每遇會議政事,蕭望之等多主張採用古制,不依法令;弘恭、石顯但知援引成例,與望之等議論不合。元帝往往聽從望之議,史高知弘恭、石顯所議不用,必然怨恨望之,遂與二人深相交結,彼此暗通消息,遇事互相援助。望之素知弘恭、石顯生性奸邪,便欲趁勢將其驅除。一日望之入見元帝奏道:「中書為政事根本之地,宜選賢明之人。自武帝時因常在後宮遊樂宴飲,任用士人傳達政事,覺得不便,所以參用宦官,究竟不是國家舊制,而且違背古代不近刑人之義,應請將中書宦官悉數罷去,改用士人。」 元帝見奏,自以即位未久,不便變更舊制,乃發交群臣會議。於是史高、弘恭、石顯聞信,急結合在朝一班黨羽,反對此議。 元帝生性本來優遊寡斷,又見眾意不同,便將此事作罷。由此史高、弘恭、石顯深怨望之,乃相聚計議道:「可恨蕭望之竟想排斥我輩,若不將他除去,安能保全祿位。但他正在得寵之際,又苦無隙可乘,不如先設法將劉更生調為外朝官吏,剪其羽黨,然後算計除他。」 計議既定,恰好當日宗正缺出,三人便在元帝面前合力保奏劉更生出為宗正。論起宗正官列九卿之一,自比給事中尊貴。但給事中乃是內朝之官,出入宮禁,日在帝旁,預參謀議,地位親密;宗正系外朝之官,專管宗室事務,反不及給事中之得勢。三人既得更生調出,便又算計除去望之,果然不久竟如其願。 先是蕭望之與周堪屢次向元帝保薦名儒茂材,以備補充諫官之職。時有會稽人鄭朋遊學長安,意欲謀得一官半職,因見望之秉政,便欲投其門下,希望進用,但苦無人引進。一日忽然想得一計,便向闕下上書。書中告發車騎將軍史高,分遣賓客前往各郡國營求賄賂,又備言許、史二家子弟種種罪過。原來鄭朋探得蕭望之、周堪與許、史不睦,因欲借此迎合。此奏既上,元帝發交周堪閱看。周堪看了一遍,正合其意,便以為鄭朋是個好人,奏請元帝令鄭朋待詔于金馬門。 鄭朋既為待詔,知系周堪所薦。心想望之與周堪志同道合,知我上了此奏,意中自然贊同。我今前往謁見,諒不至被他拒絕。又轉念自己冒昧前往,不免被其看輕,不如先致一書,探其意旨,於是寫成一書,遣人送到前將軍府中。望之得書拆開一看,知是前日告發許、史之人,又見書中措詞頗為得體,便命請來相見。 來人回報鄭朋,鄭朋如言到來。望之推誠接待,禮意殷勤。鄭朋喜出望外。從此常常對人稱述望之如何好處,許、史如何不好,意欲討好望之,升他官職。在蕭望之原也有意提拔鄭朋,無如鄭朋為人品行不端。過了一時,竟被蕭望之查出許多劣跡,心生嫌惡。以後每遇鄭朋到來,立即謝絕不與相見。便連周堪也知鄭朋是個小人,深悔從前不該將他保薦。 鄭朋雖被望之拒絕,心中尚希望周堪替他引進,誰知一日忽聞說大司農史李宮拜為黃門郎。事後查知乃系周堪保奏,鄭朋不覺大怒。原來李宮與鄭朋同為待詔,今周堪獨薦李宮,不薦鄭朋。鄭朋自知無望,因此怒從心起,便想投入許、史門下,報此仇恨。未知鄭朋如何算計,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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