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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衛青立功封三子 趙禹選士得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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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汲黯因見公孫弘、張湯用事,自己不得升擢,遂入見武帝,突然說道:「陛下任用群臣,譬如積薪,後來者反得居上。」 武帝聞言默然不悅。及汲黯退出,武帝對左右歎道:「人果不可無學,試聽汲黯言語,比前更加愚戇。」 原來汲黯專學黃老,不喜儒術,所以武帝譏其無學。此時武帝正一意征伐匈奴,取得河南之地,設置朔方郡,汲黯又屢勸武帝安靜少事,與匈奴和親,武帝不聽。當日朔方之地,本系匈奴右賢王管轄,今被漢兵奪取,心中怨恨,連年起兵入邊,殺略官吏人民甚多,武帝愈加憤怒。 元朔五年春,右賢王又來侵擾朔方,武帝命車騎將軍衛青,率領馬兵三萬,兵出高闕。又拜衛尉蘇建為遊擊將軍,左內史李阻為強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各領人馬兵出朔方。諸將皆歸衛青節制。覆命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領兵出右北平以為救應。 衛青奉命與諸將領兵到得邊境,匈奴右賢王早已退出塞外。衛青遣人探得右賢王約有六七百里,遂傳令諸將,出塞追擊。諸將奉令,各領部下人馬,偃旗息鼓,悄悄前進。行了多日,竟被追及。原來右賢王聞知漢兵來攻,心想道路遙遠,漢兵何能到此,當晚飲酒醉臥,並不設備。偏遇漢兵十余萬,乘夜席捲而至,將右賢王四面圍住。胡兵出其不意,張皇失措,又兼黑夜之中,難於辨認,但聽到處喊殺之聲,震天動地,也不知漢兵來了多少。 右賢王從夢中驚醒,嚇得心膽俱碎,急帶同愛妾一人,胡騎數百,拼命殺條血路,突圍北走。胡兵逃走不及,多被擒殺。此一場雖然走了右賢王,卻生擒右賢小王十餘人,擄得男女一萬五千餘人,牲畜數十萬頭,斬取首級,不計其數。漢兵大獲全勝。衛青先遣飛騎回京報捷,自己率同諸將班師回國。 武帝聞信大喜,立遣使者齎持大將軍印綬往迎衛青。衛青領兵入塞,恰值使者到來,就軍中開讀詔書,拜衛青為大將軍,諸將皆歸統屬。衛青受了將印,奏凱回京,入見武帝。武帝優加慰勞,下詔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戶,又封衛青長子衛伉為宜春侯,次子衛不疑為陰安侯,三子衛登為發幹侯。衛青再三辭謝道:「臣托賴陛下神靈,諸將出力,幸得戰勝,已蒙陛下加封食邑。臣三子皆在繈褓,未有勤勞,濫叨爵賞,不足以服將士之心。伉等三人,不敢受封。」 武帝道:「我非忘卻諸將之功,今當以次封賞。」 於是公孫賀、李蔡、公孫敖、韓說等皆得封侯。衛青見武帝不許辭封,只得謝恩退出。 衛青屢次出師,皆立大功,官位既尊,便有許多人士來投門下,衛青雖然以禮接待,卻未向武帝舉薦一人,因此一班文士,無人稱譽。旁有部將平陵侯蘇建進說道:「大將軍位至尊重,但恨不為士大夫所稱,尚望將軍推賢薦士,效古代名將所為,則名聲自然日盛。」 衛青聽了謝道:「昔日魏其、武安,厚招賓客,常為天子所切齒,須知親待士大夫、進賢人、黜不肖,乃是人主之大權。為人臣者,但當奉法守職而已,何必招士。」 讀者試想,衛青當日名位未顯,也曾薦過減宣、主父偃二人。如今親貴無比,反不肯引薦一人,其中自有原因。原來衛青久事武帝,深知武帝天性雄猜,凡提拔一人,必要恩出自上。 公孫弘身為丞相,廣開東閣招賢,尚不敢有所舉薦,何況衛青身為武將,手握兵權,自然更須避嫌。即如主父偃雖經衛青推薦,武帝卻不任用,直待自己上書,方得召見。後竟因事族誅,衛青愈加警戒,以此專務和柔退讓,對於朝廷用人行政,一切不肯干預。 誰知衛青無心薦士,武帝卻有意求賢。先是衛青未拜大將軍之前,一日武帝有詔,選擇衛將軍舍人,用為郎官。衛青奉詔,也不問其人賢否,但揀舍人中家產富足者十餘人,命其各自備辦鞍馬絳衣佩劍,開具姓名,預備人奏。忽報少府趙禹前來拜謁,衛青延人相見,談及此事。衛青傳令喚進所選舍人,遍請趙禹看過,是否合格。趙禹逐一喚到近前,試問以事,大都不能對答,或是對答不清,一連問了十餘人,竟無一人明白曉事。趙禹心中暗想,將軍也太糊塗,似此等人,如何選他入見主上,遂對衛青說道:「吾聞古語有雲:『將門之中必有將』,又雲:『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子,視其所友』。 今主上下詔舉將軍舍人者,欲以此觀將軍能得文武賢才之士也。若但取富人子應詔,一無智略,如木偶人,被以錦繡,徒具外觀,全無實用,如何去得?」 衛青被趙禹說得羞慚滿面,心中頓覺失望。也知趙禹原是一番好意,替他打算,於是盡召門下舍人,一共百余,齊集一處,請趙禹代為選擇。趙禹向百餘人逐名問話,末後指著二人對衛青道:「只此兩人可以入選,其餘無一可用。」 衛青舉目觀看所選之人,原來一名田仁,一名任安。 說起田仁即魯相田叔少子,自少隨父在任。田叔病死任上,魯人感其公廉,奉百金為祭禮。田仁力辭不受,說道:「不因貪得百金,致傷先人之名。」 聞者歎其有志。田仁年既長成,勇健多力,只因家貧,屈身為衛青舍人,素與任安交好。任安字少卿,滎陽人,自幼喪父,貧困無聊,不得已為人禦車。前往長安,求為小吏,又難遂意,乃人籍為武功人。武功系扶風西界一個小邑,任安以為小邑無甚豪傑,容易出名,所以在此居住。住了一時,竟得補充亭長。武功地僻多山,邑人常相聚打獵,任安每為勻分所得麋鹿雉兔。又當獵時,分配老小之人,使當容易職務,眾人皆喜任安分派公平,並無異言。一日,邑人又將出獵,聚集一處,約有數百人,等候任安分派。任安到了,舉目巡視一周,便說道:「某人之子某甲,何故不來?」 眾人留心觀看,果然某甲未來,都怪任安目力生得敏捷,一覽便知,不用點算,由此愈服其能。不久任安遂升補三老,又被舉為縣長。忽值武帝出遊,任安辦理供應不周,因此免官。遂投衛青門下,恰與田仁相遇。二人本屬舊交,如今又是同事,彼此相見,各敘近況,愈加親密。 當日衛青門客甚多,統歸家監管柬,由其分派職守。家監既握用人之權,便將一班舍人,當作自己屬吏,於是裝出長官身分,所謂「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一班舍人,既受管轄,無不仰其鼻息,家監遂借此發一筆小財,不問其人才幹如何,但照出錢多少,分派職務高下。 田仁與任安一樣貧窮,無錢奉承家監,家監便派二人養馬。論起養馬,已是下等職務,誰知其中又分等次,只因二人不出一錢,所以派他弓個最下等去處,所養乃是頑劣不馴之馬。二人奉派,只得前往當差,雖然受了委屈,卻喜彼此仍得相聚一處,日間飼養馬匹,夜間便在馬廄旁一間小小草屋安身。二人同床而臥,田仁自念屈身賤役,心中憤憤不平。一夜,便對任安道:「家監甚不知人。」 任安答道:「將軍尚不知人,何況家監。」 田仁聽說,也就歎息無語。 後來衛青屢伐匈奴,二人皆隨軍征進,立有微功,衛青拔為騎吏。一日,二人隨衛青前往平陽公主家中,主家留住吃飯,命二人與一班騎奴同席而坐。二人心中暗怒,也不言語,突然拔出刀來,割斷坐席,移到他處吃飯。大眾見二人此種行徑,不禁詫異,覺得他倆自抬身價,不屑與眾人同席,甚是討嫌,卻也不敢出言責備。此次朝廷有詔,選取捨人為郎,衛青但知講究排場,專選富人子弟,二人已是絕望。卻值趙禹到來另選,竟將二人看中。誰知衛青一見二人貧窮,意中甚是不滿,待得趙禹去後,便向二人發話。未知衛青所言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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