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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感榮枯田竇爭勝 構嫌隙蚡夫講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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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田蚡為相,正在十分得意,卻有一人,也是外戚,同為列侯,此時偏值失勢,以致相形見絀。其人為誰,即魏其侯竇嬰是也。 竇嬰自從免相家居,鬱鬱不樂,今見田蚡為相,作威作福,氣焰逼人,實在看不上眼。回想景帝初年,自己身為大將軍,聲勢何等顯赫,其時田蚡年少官卑,每來謁見,或陪侍宴飲,拜跪恭敬,常執子侄之禮。誰知時移世易,他一旦得志,竟將我置之不理。更有一班賓客,往日對我獻盡殷勤,如今見我失勢卻變了面目,不來親近,偶然遇見,十分傲慢,使人難堪。 竇嬰越想越氣,因遍數自己交遊之人,不知凡幾,獨有灌夫一人,交情仍舊,並不因盛衰變節,以此愈加厚待灌夫。 灌夫因吳楚之戰有名當時,事平之後潁陰侯灌何遂對景帝備述灌夫奮勇陷陣之事,景帝亦為之動色,乃拜灌夫為郎中將。 後坐事免官,家居長安。朝臣交口稱譽,景帝複用為代相。及武帝即位,移為淮陽太守,適值竇嬰為相,素與灌夫交好,遂得召人為太僕。一日與長樂衛尉竇甫飲酒,忽起爭論。灌夫酒後性起,竟動手毆打竇甫,竇甫乃竇太后兄弟。事為武帝所聞,心恐灌夫觸怒竇太后,致遭誅戮,急調為燕相。數年又因事免官,仍在長安居住。 灌夫生性剛直,不喜阿諛,平日敬禮貧賤,輕藐權貴,最好獎勵年少新進之士,士論以此重之。但嗜酒使氣又素好任俠,平日所與往來之人,多屬土豪地霸。其家本在穎川,富有財產,每日供給賓客飲食,動至百數十人。灌夫雖不在穎川居住,其宗族賓客,皆借灌夫之勢,欺淩小民,武斷鄉曲,任意橫行,潁川人民多怨恨灌氏。當地兒童為之歌道: 潁水清,灌氏亭。潁水濁,灌氏族。 灌夫閒居長安,無所事事,平日許多賓客,也就漸漸散去。 灌夫覺得無聊,便時到竇嬰處坐談,二人性質同是好勝負氣,又適當失意之際,彼此同病相憐,便欲互相倚重。在竇嬰心恨一班賓客,待己疏慢,但知趨附田蚡。欲倚灌夫為助,將那趨炎附勢之徒,極力排斥;灌夫亦欲借竇嬰援引,得交列侯宗室,博取聲名,二人因此十分親熱。 此時田蚡權勢雖盛,卻與二人並無仇隙,二人若能清靜自守,一任田蚡勢焰熏天,原與他風馬牛不相及。誰知二人偏要置身勢利場中,又不肯絲毫退讓,以致觸忤權貴,釀出禍來。 一日,灌夫偶到田蚡處坐談,田蚡知灌夫與竇嬰交好,因隨口說道:「吾意本欲與仲孺同訪魏其侯,偏值仲孺此時適有期功之服,未免不便。」 灌夫不知田蚡全屬虛言,心想他一向不到魏其處,如今忽然肯去,也算難得,遂答道:「丞相竟肯屈尊枉顧魏其侯,夫雖有服,安敢推辭?便當轉達魏其,令其預備酒食,丞相明日務望早臨。」 田蚡應諾。灌夫辭出,徑到竇嬰處,與之說知。竇嬰聞信,也覺歡喜,知得田蚡素來驕貴,不敢怠慢,立與其妻吩咐廚人,購買牛羊雞鴨山珍海味,預備酒席;一面督率奴僕,灑掃房屋,陳列器具,舉家忙碌一夜,未曾安寢。 到了天明,竇嬰令門下留心等候,望見丞相到時,速即入內通報,以便出來迎接。不久灌夫亦起早趕到,預備陪伴丞相。 此時酒席隔夜早已完備,專等田蚡到來。誰知由天明等到日中,尚未見到,竇嬰便對灌夫道:「莫非丞相忘記此事?」 灌夫見田蚡不來,心中甚是不悅,及聞竇嬰之語,因答道:「我昨日早與約定,諒他不應忘卻。」 二人等到無法,灌夫遂親自駕車,往迎田蚡。到了相府,下車入內,門下報說,丞相尚高臥未起。 灌夫暗自憤怒,只得坐著等候。過了許久,方見田蚡自內出來,灌夫迎住說道:「丞相昨日許到魏其侯家,魏其侯夫妻備辦酒席,自天明至今未敢進食。」 田蚡聽說,假作忘記,謝道:「吾昨夜酒醉,竟忘卻與仲孺所言之語。」 遂命駕車前往。 原來田蚡昨對灌夫,不過信口答應,其實無意前往,今被灌夫自來催請,只得一行。吩咐左右駕車,自己重行入內,故意拖延良久,方始出外慢慢上車。灌夫心中愈怒,忍著一肚皮氣,同到竇嬰家來。竇嬰將田蚡接進,排出酒席,三人一同入席酒。飲到酒酣,灌夫起身舞了一回,亦欲田蚡起舞。田蚡卻端坐不動。 灌夫見田蚡如此倨傲,此時乘著酒性,遂將先前忍受之氣,一齊發作起來。自己禁壓不住,移過坐位,接近田蚡,竟用冷言冷語當面譏刺。竇嬰在旁,深恐灌夫觸怒田蚡,急上前說道:「仲孺酒醉,可暫歇息。」 遂令人扶了灌夫出去。竇嬰又向田蚡代灌夫陪話,田蚡卻談笑如常,神色不露,二人仍前飲酒,直至夜間,方始盡歡而散。 田蚡自恃尊貴,此次肯到竇嬰家中,算是莫大人情,因此便欲竇嬰將物報答。過了一時,聞得竇嬰城南有田數頃,甚是肥美,便托籍福向竇嬰請求,籍福依言轉達竇嬰。竇嬰聽了,佛然不悅道:「老夫雖廢棄不用,丞相雖貴,豈可以勢相奪?」 灌夫在旁見說,怒駡籍福。籍福被罵,心中雖惱,卻恐田蚡聞知,二人生了嫌隙。遂想得一計,假作未曾往說,卻向田蚡道:「魏其年老將死,容易忍耐,且待其死取之不遲。」 田蚡當是實情,遂將此事擱起。偏有旁人將竇嬰並灌夫言語,傳到田蚡耳中,田蚡方知籍福已經說過,竇嬰不肯,灌夫也出頭干涉,於是田蚡也就大怒道:「魏其之子,曾犯殺人之罪,我設法救活其命,我對魏其,任他請求,無所不可,他偏吝惜此數頃田,不肯與我。且此事與灌夫有何相干,要他費氣,我就從此不敢再求此田了。」 由此田蚡心怨竇嬰,尤恨灌夫,便想算計害他。 元光三年春,田蚡入見武帝說道:「灌夫家在穎川,甚是橫行,為人民之患,應請究治。」 武帝道:「此乃丞相應辦之事,何必奏請。」 田蚡見說,便想借此懲治灌夫,出此一口惡氣。誰知灌夫卻早探得田蚡一件大罪,作個把柄,田蚡若欲究治灌夫,灌夫也就出頭告發,田蚡因此不敢下手。 先是田蚡為太尉時,適值淮南王劉安入朝,田蚡親往灞上迎接,密對劉安說道:「主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賢,且是高祖之孫,一旦宮車晏駕,若非大王嗣位,更有何人?」 劉安聞言大喜,厚贈田蚡金錢財物,托其從中留意幫助。此事原甚秘密,不知如何竟被灌夫探得,若使奏聞武帝,田蚡連性命都不能保。 灌夫借此挾制田蚡,手段也算狠辣。 當日田蚡與灌夫相持不下,遂有兩家賓客,料得二人決裂,必至兩敗俱傷,同歸於盡。於是大眾商議,出來調停此事,各向二人極力勸解,彼此消除前隙,講和了事。二人只得依言,暫時忍氣。 到了是年夏日,田蚡續娶燕王劉嘉之女為夫人,太后下詔,盡召列侯宗室,前往作賀。竇嬰當然在內,因想起灌夫與田蚡結怨,雖然和解,彼此並未見面,不如趁著田蚡喜事,邀同灌夫前往相見,使他二人仍舊和好。於是乘車到灌夫家中,說明己意。灌夫辭道:「夫常因醉酒,得罪丞相,丞相近又與夫有隙,不如不往為妙。」 竇嬰道:「前事已經和解,切勿介意,」 遂強邀灌夫同往。灌夫卻不過竇嬰情面,只得依言。誰知此去,竟如火藥得了引線,一旦爆發起來,不可收拾。欲知結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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