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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文翁化蜀立官學 景帝崩禦葬陽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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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此位循吏,姓文名党,字仲翁,後人皆稱之為文翁,乃廬江舒人。自少好學,家貧,嘗與人入山采木,行至深林之中,文翁忽對同伴道:「吾欲遠出求學,未知能否成就,今試投吾斧于高樹之上。如果所志得遂,斧當掛住不墜。」 說畢,遂將手中之斧,盡力向上一擲,果然掛在樹上。文翁甚喜,於是徑往長安,從師求學。後由郡縣吏出身,累經薦舉,遂被任為蜀郡太守。 文翁到任之後,對於地方利弊,甚是注意,所有地方上應興應革之事,無不斟酌緩急,實力舉行。因見繁縣地方,一片良田,卻恨缺少水利,文翁察看地勢,糾集人工,開鑿河道一條,引湔江以注之,共灌溉繁縣田地千七百頃,由此收成大旺,人民皆感其德。 文翁生性仁慈愛人,尤喜講求教化,因見蜀地從前本系蠻夷居住,開闢未久,秦時始將犯罪之人移居此地,居民習慣,猶未脫野蠻風氣,而且學校未設,人民並不知識字讀書。文翁以為小民農食雖足,若不教以學問,地方安能進化?但是人民愚蒙無知,縱使苦口勸導,未必便肯聽從,惟有用獎勵方法以引誘之。文翁想定主意,遂就本郡及屬縣中,選擇小吏之聰敏有材者,得張叔、司馬相如等十餘人。文翁親自勉勵一番,送往長安,令其從博士受讀經傳或學律令。 張叔等十余人,既由文翁送京留學,所有來往川資,以及束脩膳費,自然都由郡守津貼,預算起來,也是一筆大款,此款又不能動用官帑作正開銷,文翁惟有自將郡署用度,力加節省,按照預算數目,籌出此項錢財,已是十分費力。更有一樣難處,當日交通不便,行人稀少,既無輪船鐵路,一直運送,又無郵政銀行,可以匯兌,況蜀道號稱難行,距離長安又有二千餘裡,此款如何寄法?只有本郡每年照例派遣吏人,齎持錢米簿籍,前往長安報告一次,名為上計,托其帶去,最為便利。 然欲其攜著現款,行此遠路,也是為難,一則太覺累贅,二則恐遭搶劫。文翁卻又想得一法,盡將現錢購買貨物,如書刀布匹等。書刀乃供寫字之用,蜀郡所鑄,號為金馬書刀,最是著稱,時人所重,其刀形似佩刀,刀柄有環,鑄一馬形於刀環上,外鑲以金,故名金馬書刀。又本地所織布匹,甚是細密,一匹價值數金。此二物算是蜀郡有名土產,文翁便付與上計之吏,隨帶入京,比起現錢,自然輕便許多,吏人到京之後,照著文翁囑咐,將刀布等物,分送博士,作為學費,博士見了書刀,正合其用,便是蜀布,也可裁衣,自然滿心歡喜。 過了數年,張叔、司馬相如等,學成回到蜀郡,文翁用為郡吏,任以高職,次第舉薦,遂在成都市中設立官學,命司馬相如為教授,招集屬縣子弟,入學讀書,免其徭役。到得畢業,考驗學問,最高等之學生,即補為郡縣吏,其次命為孝弟力田。 蜀郡本來荒僻,人民得為官吏者,甚屬寥寥,平日看見官吏,覺得十分尊貴,心中雖然羡慕,但不知如何方可得官,如今見此情形,方知作官須由求學,遂有許多人民,願送子弟入學。 文翁又想設法招徠,更選擇學生,命在自己左右,學習辦事,每遇出巡各屬縣,也帶同學,行優美學生,與之同往,使其出入內室,傳達命令,當地人民見了,盡皆嘖嘖稱羨。蓋當地人民,看重官吏,不必親身做官,但使得與官吏親近,已算十分榮耀,所以見此情形,爭遣子弟入學。無奈學額有限,不能容得多人,遂有一班富人,心中盼望子弟入學得官,不惜花費金錢,求為學生,文翁便趁此時機,推廣學校,不過數年,一郡之中,文化大進。後來蜀人前往長安求學者,日多一日,竟與齊魯一同稱盛,連巴郡等處,皆聞風興起,爭立學校,地方風氣,為多一變。 文翁後來竟終於任。蜀人思慕功德,為之設立祠堂,春秋祭享不絕,至今四川成都地方,尚有文翁講臺遺址。唐人盧照鄰有詠文翁講臺詩曰: 錦裡淹中館,岷山稷下亭。 空梁無燕雀,古壁有丹青。 槐落猶疑市,苔深不辨銘。 良哉二千石,江漢表遺靈。 當日魯國亦有名宦一人,亦卒於官,即田叔是也。田叔自被任為魯相,事魯王劉餘。劉余乃景帝之子,生性最喜建築宮室苑囿。到國之後,連年大興土木,所居之宮,與孔子舊宅鄰近,劉餘欲將孔子舊宅拆毀,以廣自己宮殿,遂命工匠動手,工匠拆至屋壁,搜出書籍數十篇,皆是古字,形如蝌蚪,魯王自來督工,偶然閒步上了孔子廟堂,忽聞金石絲竹之音,一時並作,魯王心中大懼,知是孔子顯此靈異,急命停工,已拆之處,修茸完好,與同壁中所得書籍,一概歸還孔氏。此壁中書,乃孔子八世孫子襄,當始皇焚書時所藏,其書為禮記、尚書、論語、孝經等,後經孔安國寫以隸書,並傳於世。 魯王又喜狗馬禽鳥,遣人到處搜求,佈滿苑囿,皆用米谷餵養,單是孔雀、鵁鶄、雞鴨、鵝雁等,每年所費俸穀,竟至二千石之多。似此浪費無度,自然入不敷出,不免向民間勒取財物,弄得人民怨聲載道。及至田叔初次到任,便有人民百餘,前來訴說此事。田叔佯作不理,命左右將告狀人驅逐出外,魯王聞知,自覺慚愧,取出私財,遣人交與田叔,囑其代為償還,田叔辭道:「王自使人還之,不然,是王為惡而相為善,不可。」 魯王依言,自行全數償還,以後遂不敢妄取人物。魯王又常出到苑中打獵,田叔並不諫阻,但是每遇王出獵,必親自隨到苑中,魯王憐田叔年老辛苦,便命其回去歇息,田叔卻出到苑外,露坐待王。有人入報魯王,魯王又遣人請田叔回府安歇,一連催促數次,田叔始終不肯回府,因說道:「吾王現在苑中暴露,我何敢獨自安居?」 魯王無法,後來也就不大出遊,過了數年,田叔病卒,魯人感其恩惠,大眾湊集百金,送與田叔家屬,作為祭禮。田叔少子田仁,見了說道:「我豈肯因為百金致損先人之名?」 遂力辭不受,人皆歎息而去。光陰迅速,此時已是景帝后三年,皇太子徹年已十六歲,照例加冠,娶長公主之女為太子妃,景帝因想試以政務。一日,廷尉奏上犯人防年一案,事因防年繼母陳氏,殺了防年之父,防年為父報仇,亦將陳氏殺死,有司依律處斷,以子殺母,罪應大逆。景帝見了,覺得可疑,遂問太子。太子對道:「俗雲繼母如母。可見繼母原不能全與母比。不過因父所愛,故謂之母耳。今繼母無狀,手殺其父,則是下手之日,母恩已絕,防年不宜處以大逆。」 景帝聞言點首,遂依太子之議,聞者稱善。 是年景帝得病,正月甲子,駕崩于未央宮,景帝年三十二即位,在位十六年,壽僅四十八。二月葬于陽陵,群臣上廟號為孝景皇帝,太子徹嗣立,是為武帝。後人言漢治世,必曰文景。其實景帝為人,遠不及于文帝,不過安靜節儉,與民休息尚不失為守成之主而已。欲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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