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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下宛城長驅進兵 愚二世指鹿為馬


  話說沛公自納酈生之計,攻取陳留,招集兵士,軍勢大振。

  進攻開封未下,正遇秦將楊熊帶兵西來,沛公率兵與之交戰于白馬,又戰于曲遇東,大破之。楊熊敗走滎陽。二世聞之,遣使者將楊熊斬首示眾。

  沛公既勝楊熊,南取潁陽,恰與張良相遇。原來張良自從辭別沛公,領兵千余人隨韓王成往取韓地,方才得了數城,卻被秦兵來攻。張良兵少,不能拒守,又為秦兵奪去,張良只得在潁川一帶往來為遊兵。此次遇見沛公,張良遂從沛公攻取圜轅,得韓地十餘城。沛公因使韓王成留守陽翟,自帶張良往攻南陽。南陽郡守率兵迎戰,大敗,逃入宛城固守。

  沛公急欲入關,路經宛城,棄之不取,引兵西行,已過宛城數十裡,張良忙諫沛公道:「公雖急於入關,但前途所經關隘甚多,秦兵尚眾,據險而守,攻之急切難破。設使前為秦兵所阻,後有宛城斷絕歸路,前後夾攻,我兵欲進不能,欲退不得,此危道也!故宛城不可不取。」

  沛公依言,便定計乘其不備回兵攻之。

  到得晚間,沛公傳令軍士飽食,拔營俱起,卷旗息鼓,人皆銜枚,馬皆束舌,取僻近小路悄悄而行。及到宛城,雞尚未鳴。沛公命將新制旌旗一律更換,待到天色黎明,指揮軍士呐喊一聲,將宛城圍了三重。

  南陽郡守昨日在宛城上,望見沛公兵隊過城西去,並不來攻,心中正在暗喜,以為可保無事。誰知,次早有人來報說是敵兵攻城。郡守從睡夢中驚醒,急登城樓一看,只見敵兵勢如潮湧,旌旗一新,卻與昨日不同,也不知從何處來,大驚失色!

  回到署內,心想:「城中一無防備,如何抵敵?不如早尋一死,免遭敵人之手。」

  想畢,拔起佩刀便欲自刎。

  時有舍人陳恢,連忙止住,說郡守道:「足下若肯歸降,臣願往說沛公,保全足下爵位。若沛公不聽,死尚未晚。」

  郡守依言,陳恢遂躍城而出,來見沛公說道:「臣聞楚王有約,先入關者得稱王於關中。今足下留攻宛城,宛城本是郡會,連城數十,戶口眾多,糧食豐足。彼官吏人等,自以為投降必死,故皆登城堅守。足下若駐兵攻城,城堅難破,部下士卒必多死傷;若棄卻宛城,引兵西進,則宛城必出兵追擊。足下前既誤入關之約,後複有宛兵為患,非善策也!為今之計,足下不如招其郡守來降,與之立約,封以高爵,即使守城,收其兵隊。

  一路西行,所有秦地各城聞此消息,必爭先開門迎接大兵。足下不損一卒,不折一矢,長驅直進,毫無阻礙,豈不妙哉?」

  沛公依了陳恢之言,遂許南陽郡守投降,封為殷侯。以陳恢為千戶。沛公既得宛城,引兵西行,所過城邑果然望風歸服。沛公又下令兵士沿途不得擄掠,秦民皆喜。行至武關,有兵拒守,沛公引兵攻破。沛公攻破武關,時為秦二世三年八月,此時二世亦被趙高遣人殺死。

  話分兩頭。卻說二世自殺李斯之後,以為趙高可信,用為中丞相,事無大小,皆聽其處決。二世一切不問,終日恣樂。

  趙高自知威權日重,欺二世昏庸,欲使朝臣及左右近侍皆來歸服,使二世勢成孤立,然後可以肆行無忌,乃先設法以驗眾心,是否畏己,且欲借此立威。

  古代有一種良馬,形狀似鹿,趙高因此心生一計。一日,取鹿一頭獻與二世,說是獻馬。二世命左右牽至,卻是一鹿,不禁大笑道:「丞相莫不是錯誤了?明明是鹿,如何竟說是馬!」

  趙高答道:「臣所獻者,的確是馬,並非是鹿。」

  二世聽了大疑,心想:「我因何眼目如此昏花,竟然將馬錯看成鹿?」

  便問左右:「到底是馬、是鹿?」

  左右侍臣明知是鹿,但內中有一大半人畏懼趙高權勢,便都說:「是馬。」

  此外少數人欲言是鹿,既恐得罪趙高,欲言是馬,又恐觸怒二世,只得緘口不言。惟有數人直說:「是鹿。」

  過了數日,趙高暗令心腹之人,誣奏言鹿者之罪,皆處極刑。自此,一班朝臣及左右近侍,莫不畏懼趙高,從此趙高威震朝廷。

  趙高又將蒲葉卷成一束獻於二世,說是「肉脯」。甚至指青色為黑色:指黑色為黃色,終日在二世面前任意亂道,二世左右人人附和,弄得二世愈加疑惑。便召太蔔,令他問卜。太卜早已受了趙高指使,便謊奏道:「陛下當祭祀天地、宗廟、鬼神之時,齋戒未盡潔淨,以致如此。今惟修明齋戒,可以除之。」

  二世依言,便往上林中僻靜之處齋戒。

  二世雖處齋宮,但平日放縱已成習慣,欲其認真齋戒,真屬難事。於是,每日在上林中射獵禽獸為樂。一日,正在射獵之際,忽有一個行人誤入上林之中,被二世看見,親自拈弓搭箭,竟將其人射死。在二世,平日以殺人為兒戲,此事本不稀奇,誰知被趙高聞得,又生一計,密令其女婿咸陽縣令閻樂,上表舉奏,說是:「不知何人射死了人?竟將屍首移入上林之中。」

  此奏既上,二世自然說:「此人是自己射殺。」

  趙高遂故意進諫道:「天子無故殺死無罪之人,此乃上帝所禁,誠恐鬼神不佑,天將降殃,應請暫離宮殿,出居遠處以避之。」

  先是二世夢見白虎一隻,跳到車前將他左邊駕車之馬齧死,忽然驚醒,以為是個不祥之兆。心中悶悶不樂,立召占夢問之。占夢卜成一卦,說是:徑水為祟。今見趙高又勸其遠出避災,因想起有一座「離宮」,名曰「望夷宮」,乃先帝作之以望北夷者,其地北臨涇水,去此既遠,又可祭祀涇水,遂命移居「望夷宮」,就宮中齋戒,沉白馬四頭于涇水以祭之。

  讀者須知,趙高將二世移到遠處,是何意思?原來趙高平日在二世面前一味迎合,常常說道:「關東群盜,勢無能為,不足憂慮。」

  誰知自己身為丞相,天下愈亂。項羽既擒王離,章邯屢敗,疊次遣人求救,又遣司馬欣來京,趙高恐二世見責,一概阻壓不奏。及至章邯被迫降楚,項羽勢更大,自函谷關以東皆與之響應。沛公又率兵攻破武關,趙高見敵兵已迫,亂事萬難隱瞞,心恐二世見責,於是稱病不朝。

  沛公又暗地使人到趙高處,為結內應,趙高許之。乃設法將二世移居上林,又移居「望夷宮」。一則使之居住僻地,消息不靈,容易蒙蔽,且與自己遠離,不致被責;二則遇有事勢緊急,便賣二世以為己功,圖將來之富貴。因為此調虎離山之計,臨時容易下手。

  趙高之心事,既如上述。偏是二世也知亂事日急,遣使者責備趙高,令其從速滅除盜賊。趙高被責,懼二世誅之,遂密喚其弟郎中令趙成,女婿咸陽令閻樂商議道:「主上平日不肯聽諫,如今事急,反欲歸禍於我,事已至此,說不得,只有迫其自殺,另立他人。」

  議定,乃遣趙成為內應,詐稱有大賊入宮,使閻樂召發兵卒前往。趙高因事關重大,閻樂雖是自己女婿,恐他此去或有翻悔,反與二世合同謀己,亦未可知。遂率眾先將閻樂之母劫到家中,作為抵押。閻樂見母親被劫,只得死心塌地,於此弑逆之事。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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