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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除異己慈禧有急智 燭奸謀安後運獨斷(2)


  便見人叢裡走出一個少年來,撲地在睿親王馬前跪倒,滿臉淌著眼淚。睿親王問是什麼人,那少年自認說是已故大學士柏葰的兒子,他願出一千兩銀子把肅順的頭買去,祭他冤屈死的父親。睿親王也知道柏葰死得冤枉,又看那少年哭得厲害,便答應了他。少年便拿出一千兩銀子來賞了劊子手,捧著肅順的頭回家去,請了許多親友看他祭人頭。

  說起那柏葰,在咸豐八年的時候做大學士。他雖是滿人,卻也常常放出去做主考。這一年,恰恰點柏葰做了北闈的主考,便有人告發,說他勾通關節,將一個戲子名平齡的取中了。他們旗下的公子哥兒原愛唱戲,高興的時候串著班兒,算不得一回事體。況且捐了監生進考場,原講不得出身,只看文章便了。

  無奈那肅順正在專權的時候,他有意要興大獄,在文宗跟前說了,把那時北闈的同考官一網打盡。從同考官起,直到舉人,殺頭的有五六十人。只有那時一個副考官名朱鳳標的,因害眼病請假,不曾入場,只革了職,逃了性命。刑部會審下來,把柏葰的罪定了斬立決,那班滿大臣都替他在文宗跟前跪求。無奈文宗聽信了肅順的話,再也挽不回來,當時對大臣們說道:「朕不是殺宰相,朕是殺考官。」

  到行刑的這一天,柏葰照規矩戴著沒有纓子的帽子,穿玄色外套,步行到菜市口去謝恩以後,靜候聖旨,又叮囑了兒子在夕照寺守候。他兒子正要走時,忽見刑部尚書趙光嚎啕大哭著跑來。這時時辰已到,劊子手不容他說話,便跪請柏大人升天。柏葰臨死的時候便囑咐他兒子,不要忘了殺父之仇。只聽得吃嚓一刀,人頭落地。當時有人挽柏葰道:其生也榮,其死也哀,雨露雷霆皆聖德;臣門如市,臣心如水,皇天后土鑒孤忠。

  如今,柏葰的兒子居然也守到肅順殺頭的這一天,不但是柏葰的兒子快活,便是全個京城裡的讀書人,都人人快活。

  肅順等人的如意算盤被粉碎了,天大一件事體全仗西太后一人的智謀,把同治皇帝的天下打了下來。同治皇帝便上母后皇太后尊號,稱為慈安皇太后;上聖母皇太后稱號,稱為慈禧皇太后。由恭王領銜,奏請兩宮垂簾聽政。殿上掛著簾子,慈安太後坐在東面,慈禧太後坐在西面,同受百官朝拜,同理朝政。

  慈安太后原是一個忠厚人,又是不善於辭令的,凡有王公大臣奏對事項,總由慈禧太后問話。慈禧太后的說話有魄力又有殺氣,大臣們聽了個個害怕。但是每到了緊要關頭,慈禧太后卻不要自己做主,總要和慈安太后商量了才肯傳諭。

  這慈安太后見慈禧的才具聰明都高出自己以上,便凡事盡讓她些。但是每遇慈禧說話有錯的地方,慈安卻正顏厲色地規勸她,從不肯附和的。在慈禧的意思,早想把這聽政的大權攬在自己掌握中了,只怕因為慈安辦事嚴正,沒有機會可以下得手。但她在暗地裡,外面聯絡著侄兒榮祿,內裡買服了安、崔兩總管和李蓮英,叫他們隨時偵探東太后的舉動,預備抵制的手段。

  慈安太后辦理朝政一秉至公,她凡事托恭親王做主,說:「俺們娘兒,原不懂什麼事體,只請六爺忠心為國,替皇上辦事不錯,遇事奏明一聲便了。」

  恭親王領了慈安太后的諭旨,便常常進宮奏事,商議朝政。慈安太后知道曾國藩是一個好官,便把他從兩江總督升做大學士。後來何桂清失陷了城池,刑部議定斬罪。何桂清卻暗暗地托同鄉同年同官在京城裡的十七人上奏摺,替他求情,又拿了整萬的銀子去買通榮祿,求他在慈禧太后跟前說好話。他們認定慈安太后是不管事的,便不把慈安擱在心上。誰知這一回。慈安太后獨依了太常寺卿李棠階的奏本,下諭斬了何桂清。諭旨上說何桂清臨陣脫逃,罪無可貸。

  這樣辦了一辦,把全國的將士嚇得人人膽寒。慈安太后又把李棠階調入軍機,一年之中官升尚書。將軍勝保打了幾次勝仗,便十分驕傲橫暴,又十分貪淫。李棠階知道了,痛痛地參了他一本,慈安太后赫然震怒,下諭把勝保捉來關在刑部大牢裡,審問明白了,又下諭賜死。這時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一班漢大臣屢立戰功,慈安的主意,便下旨封他們侯爵伯爵。

  慈禧太后一向認為慈安太后是懦弱的,如今見她殺殺辣辣地辦了幾樁事,不覺有些膽寒起來。她回宮的時候,便召安得海來和他商量。那安得海是慈禧太后寵用的人,莫說是宮裡,便是滿朝中,他的權柄最大,常常仗著西太后的勢力壓迫一班王公大臣。

  這時恭親王的權柄也不小,那恭親王又是慈安太后親信的大臣,他見安得海如此跋扈,早在心中懷著憤怒。遇到慈安召見的時候,便奏稱安得海如何貪贓枉法,越分專權。那安得海卻睡在鼓裡,依舊是橫行不法,他在外面便處處替慈禧太后拉攏,有許多大臣都入了慈禧的黨。慈禧的同黨一天多一天,那安得海的權柄也一天大一天。

  風向不對,慈禧太后便把安得海傳進宮裡,告訴他說:「如今慈安太后漸漸地擅權了,動不動殺大臣辦將軍,你須小心些,在外面不要招搖得太厲害,當心犯在東太後手裡,不是玩的。」

  誰知那安得海聽了,非但不害怕,還氣憤憤地說道:「害怕她怎的!皇上是俺們太后的皇上,東太后的權威,無論怎的大,總蓋不住俺們太后的上面去。皇太后原是和東太后客氣,凡事盡讓她些,奴才看來,如今皇太后再不能講客氣了;俺太后讓一步,東太后便進一步,照著這樣下去,莫說俺們做奴才的將來沒有飯吃,便是俺太后將來也沒有立足的地方了。」

  這幾句話正說在慈禧太后的心眼兒上,便點點頭說不錯。

  從此以後,安得海便常常在慈禧太后跟前獻計,如何專權,如何結黨。又常常出宮到榮祿家裡去商量事體。那恭親王也在背地裡隨處偵探安總管的行為。他們的事體,恭親王統統知道,常常去奏明慈安太后,要下安得海的手。那慈安太后總礙著慈禧太后的臉面,不好意思動手。有一天,恭親王為江南的軍務進宮去見慈安太后,慈安太后叫他去請慈禧的旨意。

  那恭親王走到西宮門口,只見安得海在前面走著,也走進西宮去。安得海明明瞧見恭親王的,他也不上前去招呼,竟大模大樣地走進宮去。恭親王心中不覺大怒,但他在宮門外卻被太監們擋住了,說太后有事。恭親王沒奈何,只得忍著氣在宮門外候著。誰知直候到天色快晚,還不見傳見,把個恭親王氣得不住地頓足,氣憤憤地走出宮去。見了醇親王,便說道:「安得海這奴才如此無禮,俺非殺他不可!」

  原來這一天,慈禧太后在宮中盡和安得海商量到山東去採辦龍衣的事體,卻不曾知道恭親王在宮門外請見,那安得海原是看見恭親王進宮來的,卻故意不叫太監們通報,有意捉弄恭親王的。

  安得海得了慈禧太后的密旨,便悄悄地出京,動身到山東,預備下江南替慈禧太后置辦龍衣錦緞去。照清官的祖宗成法,做太監的不許出京城一步,如查得有太監出京的,便立刻就地正法。如今這安得海出得京來,非但不知道隱瞞,反沿途招搖,借著慈禧太后的威勢,自稱欽差大臣,一路上騷擾地方,逼勒官府。

  那山東地方官被他敲詐得叫苦連天。他坐著大號太平船兩隻,船上插著日形三足鳥旗,一面船旁又插了許多龍鳳旗幟,帶著許多美貌的童男童女。又沿途傳喚官妓到船上供差,品竹調絲。船在水中央走著,兩岸閑著的人站得密密層層,好似打著兩重城牆。

  船過德州,正是七月二十一日,是安太監的生日。安得海便在船中大做起生日,在中艙裡陳放著龍衣,有許多男女上船去對他拜著。

  這消息傳到德州知州趙新耳朵裡,知道太監私自出京是犯法的事體,便親自帶了衙役趕上去查拿,那安太監的船已去遠了。趙知州不敢怠慢,便親自進省去稟報山東巡撫丁寶禎知道。接著又有各府縣的文書寄到,眾口一詞,說安太監如何騷擾地方,逼勒官府。那丁寶禎聽了大怒,一面動公文給東昌、濟寧各府縣跟蹤追拿,一面寫了一本密奏,八百里文書送進京去,專奏與慈安太后知道。那天,恭親王正在軍機處,接到了這一本奏章,一看,也不覺大怒。

  便袖著這本奏章匆匆趕進宮去,請見慈安太后。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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