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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費恭人義陳清白書 趙個姐情貽紅綠佩(2)


  竟將勝保絞死了。大眾都說趙尚書嚴于執法,不肯徇情。其實六蓼不祀。

  皋陶早有先例。所以趙尚書也只有三女,長次兩個,都是早嫁、早配了。長女嫁的是桐城光稷甫侍禦。當時有這趙光之女光趙氏的絕對,在趙尚書也並不算十分刻酷。不過刑官肅殺,把這三十余萬的宦囊,一概歸了第三女掌管。趙尚書鍾愛幼女,苛于擇婿。三小姐也矜才炫貌,不肯輕下鏡臺。

  趙尚書臨終托孤,將三小姐交與萬藕齡相國。相國同尚書同年同官,自然一口承諾。不料三小姐卻提出三種條件:第一是要元配,第二是要少年翰林,第三是要家世聞名海內的。相國無可報命,不免一再蹉舵。這三小姐已經三十余歲,又去催著相國。相國尋了一個儀征門生,姓胡名隆洵,卻是寒儒聯捷,點了吏部主事,家中並無妻室,年齡亦複相仿。

  相國便對三小姐道:「這胡主事是儀征大族,他不過家境寒素,乾嘉時代,科甲是不少呢!難得又系元配,又系少年,只有主事比不過翰林。論品級還是主事較大,分在吏部裡一樣好掛珠的。你的三件,已過其半,你將就些罷,天下哪有如意郎君?你再不願,我從此也不能越俎了。」

  三小姐無可奈何,將胡主事贅在家裡。

  胡主事原是斷齏畫粥的人,遇著這樣香溫玉軟,紙醉金迷,不特自己如在九霄。便是同官同年,也都羡慕他,妒忌他。三小姐本來看不起酸丁,又不是玉堂金馬出來,益發供他魚肉。

  胡主事寄人籬下,敢不低頭。況且三小姐趾高氣揚,使人不可逼視。成婚未久,三小姐檢出兩種佩件,說是泰出彌留的紀念,叫胡主事鄭重收拾。胡主事接來一看,一塊是紅的,一塊是綠的,約莫手掌大小。紅的像是桃紅碧璽,綠的像是水玻璃翠。

  胡主事也不曉得來歷,居然佩在身上,早被這班羡慕的、妒忌的看見說:「這是趙尚書遺物,如今轉到他身上去了。不在家裡藏著,還到同年同官前來擺架子。誰不知道你是趙尚書女婿呢?明日調侃他一番,看他敢不敢再佩。」

  胡主事料不到有人暗算,果然仍佩了入署。只見一個藍頂的司員,對著半跪請安道:「大人一向好!」

  胡主事陡然一驚,趕忙回禮說:「我是主事胡隆洵,怕認錯了。」

  那司員忽昂其首,道:「我適見紅綠雙佩,以為趙大人未死,那知道是你呢?」

  署中一唱百和,哄堂大笑。胡主事面紅耳赤,不置一辭,悄悄的解了下來,藏在衣袋裡了。自此到署,不復再佩。三小姐問他:「什麼緣故?」

  他說同年、同官,叫他趙大人。三小姐道:「這又不是頂子,要分顏色的,什麼趙大人不趙大人。你們當部曹的,畢竟眼孔小,器量小,若是翰林,什麼南書房呀,上書房呀,每日同王公大臣做淘,那有工夫來管這一兩塊佩呢!」

  胡主事聽這三小姐,左也是抱怨,右也是交滴。有時同萬相國談談,萬相國總勸他不要同婦人女子一般學識。趙尚書門生故舊多,這些窮翰林,你也世嫂,他也世妹,叫家眷常來探望。暗中都要借貸一點,偶然有一兩個放了試差,放了學差,三小姐又要到丈夫面前嘰哩咕嗜。好容易胡主事巴到補缺,一體考差,三小姐才有點興頭,替他佈置考具,整頓考食。胡主事一詩、一賦,寫作都極斟酌。出場回寓,先將詩片送把萬相國。那詩題是:

  賦得膏環,得金字五言人韻

  餅餌始飭外,如膏味可尋。
  轉成環似玉,壓扁別為金。
  鼎染香斟雉,箱銜夢報禽。
  雨滋三尺潤,虹繞一規深,
  膩訝輪敷澤,輕隨佩協音。
  借來前席著,譜入大刀吟。
  雅韻傾杯勺,新芬溢登騖。
  茶經兼食譜,相與洗塵襟。

  萬相國次日派了閱卷,擬好等第,進呈欽定。這考差是不發榜的,試差放畢,偏沒有胡主事的希望。萬相國叫他靜候學差。三小姐已等得急如星火,卻好胡主事升了員外郎,算是小小的喜信。這日各省學差的上諭下來,安徽學政,著胡隆詢去。

  三小姐得到這信,興兜兜去見萬相國,說道。「門生的僥倖得差,一半是皇上的恩典,一半還是老師的栽培。總要的老師訓誨訓誨。」

  胡隆詢聽了三小姐的話,也去謝過萬相國。自有同年、同官替他集份子,開會館,餞行的餞行,薦僕的薦僕。因為安徽才得克復,須要從旱道出京,沿途怕有什麼餘匪,同三小姐約定,明年春間接眷到任。這晚三小姐備了別筵,殷勤勸酒。對著丈夫道:「從前紀念這紅綠兩佩,此去你好帶在身上了。我父親放過十余任試差、學差,這兩塊佩總是掛著,一直官至尚書。你如今發動伊始,但願你傳受父親的衣缽。他們嘲笑你『趙大人』,你居然做到胡大人了。難為你能夠爭氣。」

  這一席話,弄得胡隆詢又快活,又感激。

  次日馬龍車水,滔滔的出了崇文門,從安徽一路進發。那安徽是一座小小省城。從前多隆阿圍攻廬州,李續宜派援穎州,鮑超出擊甯國,張運蘭趨剿徽州,也算得四面包裹,絕無破綻。

  不遭敗的敗,殉的殉,單靠著曾國基將安慶收回。曾欽差創巨痛深,幸得國整有此大捷,暫駐在安慶調度,國整另外圍攻南京去了。曾欽差已拜兩江總督的朝命,暫住安慶。胡隆詢本是欽差後輩,痛病僕馬,好容易到了安徽。這時朝廷右武左文,一個員外郎的學政,並不十分注重。曾欽差究是翰林出身,不肯蹈那武營積習。

  胡部郎雖則非由翰苑,究是當今專使,所有供張敷設,俱令照例施行。後來談到交情 ,知道是趙尚書東床,與曾欽差亦屬舊侶。曾欽差雅意保護,胡學政算考過幾府,正在省城停頓。趙三小姐早已由京赴皖了。曾欽差是官至總督,那夫人同少夫人,還不改湘鄉舊俗。這是三小姐從學署裡傳出來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曾夫人沒一個不敬畏他的。正是:手挽鹿車懷舊事,眉齊鴻案播清徽。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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