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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楊侯服夫人計安反側 朱婿襲統領智換雌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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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程學啟早從平湖、乍浦、海鹽、激浦,直抵嘉興。劉秉璋、潘鼎新、李朝斌,四面駐紮,接應浙江蔣益澧軍隊。浙江巡撫左宗棠,自從衢州下來,先命蔣益澧,取道諸暨,打通臨浦、義橋,渡錢塘江,直逼杭州;一面洋將德克碑,取道寧波,打開上虞,進薄紹興,分屯蕭山,同蔣軍會合。李、左先後奏捷。 哨官楊國泰,分隸左軍麾下,已保到花翎遊擊。剛從義橋開船,將渡錢江,統領陳必勝,忽然飛稟大營請假。宗棠察閱來稟,大加驚異,便傳慕僚商議。那幕僚揭開稟帖,看道: 確勇巴圖魯記名提督統領勝字軍沐恩陳必勝,謹稟欽差大帥麾下: 竊必勝一弱女子耳!往年大軍由湘入陝,道出荊子關,軍中雇募長夫,藉供輸運。沐恩父親年逾四十,縣役逼令應卯。 其時母親病危臥榻,家無次丁,全恃父親耕田負薪,供給家食。 一旦隨軍西去,生還何日,殊難預料。沐恩年僅十五,默念古來木蘭代父,似可仿行。不得已潛易男裝,隸名夫役,嗣困沐恩碩大多力,拔升步兵,幸建微勞。幸曆帥保升令職,複蒙大帥委任統領。沐恩轉戰十載,自問以責任為重未敢留心情欲;不意上年與書記朱玉相識,遂至有身。現在分娩伊邇,萬難再廁行陣,至誤戎機,惟有叩請大帥據實奏聞,或許注銷職官,將功贖罪,固感大德!否則荷戈絕塞,亦不敢辭。惟此事全系沐恩自取其咎,與書記朱玉無涉。合併附陳,不勝屏營之至。 幕僚道:「這件事頗涉欺罔,不便措詞。即是奏出去,朝廷也要見罪的。不知這朱玉有能耐沒有?若是還充得過,便叫朱玉頂了陳必勝的名罷!」 宗棠亦以為然,檄傳朱玉來營問話。 朱玉一個營記,如何配見欽差?陳必勝有點膽寒,陪了朱玉同走。朱玉雖則是窮途末路,勉強傭書,他卻面目絕妍,有玉樹亭亭的豐致;近來得侍統領,豐衣足食,脫盡酸寒,見了宗棠,照例唱名叩首。 宗棠問他顛末,他道:「文童朱玉,是安徽婺源縣人。幼年應試數次,未曾入學,才從軍充當書記。去年隨度關隴,輾轉入浙,改隸統領陳必勝部下。荷蒙陳統領倚重,凡遇重要函件,都由書記發稿。這晚統領召書記夜飲,並留同宿,書記以關係軍紀,不敢應允。統領拔刀相向,書記膽怯,只能勉從。不意解履登床,統領竟是女體。相處一載,有孕數月,統領以腹大難掩,又不便輕易墮胎,書記囑其據實稟聞,靜候處分。那稟稿還是書記擬的。」 宗棠道:「你文學還過得去。你會騎射嗎?」 朱玉道:「書記跟著統領操練久了。」 宗棠叫他試騎、試射,都能合格,連打靶還瞄準不差呢!宗棠不好自己發表,暗叫幕僚通知陳必勝,准由朱玉頂那官職。只因病撤了統領,慢慢再替朱玉設法。陳必勝自然易弁而釵,等待分娩了。 朱玉不知是什麼運氣,從書記擢到提督,妻也有了,子也有了。偏是良心不知足,嫌這女統領色黑面瘢,另外納了兩妾。 宗棠著實抬舉他,複浙複閱,又換了清字勇號,賞了騎都尉世職;征回的時候,依舊還他勝宇營統領。朱玉志得意滿,把從前得官的緣由,全不記得了,要想複姓歸宗。女統領聽了,大不答應,同朱玉反目幾次,問他怎樣從征?怎樣得保?怎樣殺敵?怎樣帶兵?只要對付得出,不但你不姓陳也得,便是我不姓陳也得。況且我們同伍的弟兄,提鎮副參遊,一概都有。他們還認得我,還認得你,只怕你改了姓朱,「這勝」字營都帶不住了。 朱玉道:「我不希罕這武官,情願再求大帥,從文童開保、州、縣、府。道,並不難的。你再出來當統領罷!」 兩面鬧得厲害。宗棠總說朱玉不該私自納妾,以至愈弄愈糟。先將朱玉委署普洱鎮總兵,叫他迅速赴任;更遣幕僚去見女統領,勸他收拾細軟輜重,暫回甘肅本籍,成家教子,不必與朱玉為難了。女統領遵了欽差的命,在蘭州買所大廈,將一身本領,傳授長子,後來也點到二等侍衛。 那朱玉鎮守普洱,雖然夷漢悅服,畢竟為著強娶民女,被人告發,連欽差都無法庇護,照例革去「勇」號世職,以都司在軍前效力。朱玉曾有感事詩道: 蟣蟲得失苦相爭,又出重關第一程。 張祿幾曾猜姓氏,灌嬰何事急功名? 十年舊夢談投筆,兩字虛聲盜請纓。 沿路亂山應笑我,劍花蘦落馬蹄輕。 記曾決策換雌雄,贏得天顏一笑中。 龍舞大旗酣落日,鯨翻列艦馭長風。 煙硝雨彈沙場外,花鳥蠻花瀚海東。 我為紅顏應灑淚,胭脂是否者般紅? 朱玉跟著欽差,總算在肅清案內,開復原官原街。他也無意宦遊了,幾個姬妾,陪他在普洱住著,同女統領罕通聞問。 還是他長子點了侍衛,到普洱去尋著父親,兩面都不肯遷就,兩面終不曾晤見。這般巧姻緣變做惡姻緣了。那朱玉在左營襲職的時候,卻是撤去了統領,派他在文案上學習,與這班幕僚分庭抗禮,朱玉已出意料。到得浙江十複八九,那保案都帶著一筆,自然不次升賞了。宗棠定了浙江,李鴻章又定了江蘇,只剩得江寧一城。偏是撚軍、回軍,鴟張日甚。僧郡王竭力的抵禦,也不過東平西竄,並沒有肅清的希望。那敵首任住張總愚,何等厲害,便是回首杜文秀,也連陷二十餘城,直犯省會。 僧郡王以外,又特簡欽差大臣勝保,由豫入皖,由皖趨陝。勝保專信皖人苗沛霖,這沛霖卻結怨壽州巨紳孫家泰,仗著團練的勢力,將家泰一門老幼良賤,概行屠戮,並放火盡毀房屋,竟捏稱家泰通敵。家泰受了這個慘劫,勝保並不曾加罪沛霖,還將沛霖保到布政使銜四川川北道。沛霖靠著勝保,漸漸無所不為。勝保卻解了潁州的圍,格外驕橫無比。沛霖還打聽家泰有一遺姬,寄身別墅,攛掇勝保劫納為妾,未識勝保能否從他? 正是:人說破巢完卵少,世知借刃殺人多。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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