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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紫玉成煙曉嵐哭沙漠 紅綃被盜秋帆遣昆侖(2)


  明玕的遺梓,暫停僧寺。將所有文書章奏,曉嵐一一交代溫公,預備長車入關。曉嵐帶著一妾一女,一棺一僕,迤邐進了京城。請安召對,今在四庫館纂修上行走。明玕的柩,叫女兒伴著回籍。這裡又納了一兩個妾,前前後後,不止十二金釵。

  這是乾隆全盛時代,京官的妾,莫多於紀曉嵐;外官的妾,莫多於畢秋帆。

  這秋帆更是風流不羈的人物。他原籍是江蘇鎮洋,卻一直在京中處館。所有服裝衣履,都是伶人琴言接濟他的。到得秋帆狀元及第,琴言還稱他做狀元夫人。不到十年,已拜陝西巡撫的官階。秋帆深知寒畯況味,凡有一技一藝的,無不搜羅幕下。那孫淵如、洪稚存這一班名士,尤其禮隆幣重,待作上賓。

  每年更提出積俸萬金,遍惠貧窶,實是宋牧仲後的一人。平時詩酒遨遊,一部笙歌,並不回避群客。朔嘲髡職,舉座粲然。

  秋帆尤喜積聚古書,宋槧元刊,往往愛不釋手。有時中宵校勘,竟不歸房。

  這班列屋而居的,春月秋花,那裡肯等閒度郤?目成心許,難免各有知音。秋帆不癡不聾,難作家翁。料定此輩女流,見色色好,見財財好,誰能防範得許多。只要面前清清白白,不留痕跡,也就罷了。畢夫人更不來管這等閒事,妍的媸的,長的矮的,她總對待得和顏悅色,從沒有一點妒忌。秋帆喜得無拘無束,把那閑花野草,都捧上玉宇瓊樓。這班人不但不感激你抬舉她,反要埋怨你冷落他。這個道:「主人年也老了,那裡養贍得到底?」

  那個道:「主人寵也多了,那裡歡愛得到底?」

  起初不過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弄到後來,少年幕客,竟帶了侍姬,雙飛而去了。秋帆想著這幕客,馬工枚速,確是有用的材料,那侍姬來不數月,只在宴會上,與幕客見過一二次,居然靈犀互通,彩鳳相隨,這不是昆侖奴盜紅綃的手段嗎?

  料想走亦不遠,便喚得力武弁,飛騎追獲,取那兩顆首級覆命。

  武弁領了一口刀,正要出去,畢夫人走進箋押房來,指著秋帆道:「老爺你太不達了,此種侍姬來也不增,去也不減。她既然不願居此,天空海闊,任她去罷。況且這事也算不得家醜,老爺弄這班侍姬,未必個個想她三貞九烈的。她只是糟蹋她的身體,老爺何嘗關礙你的名譽?這幕客更不必追究了,他兩人一無所有,未嘗取你一草一木,何必造孽,使他駢首受戮呢!」

  秋帆哈哈大笑道:「夫人言之成理,我也恍然大悟了。」

  便在桌上提起筆來,疏疏落落寫著幾行道:

  執事有桑中之喜,竟學中公巫臣。竊妻以逃,若能早為我言,此等無主名花,盡可移根而去也。惟聞瀕行倉猝,襆被相偕,計亦左矣!白金三百,聊壯行色。後會有期,各宜努力。

  寫罷,便收回武弁的刀,取銀三百兩,連同這信,必須追給。

  武弁匆匆走了。夫人又對秋帆道:「老爺署內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要算得『門迎珠履三千客,屏列金釵十二行』了。這些表章以賢路,潤色儒林的事,封疆大臣應該提倡的,妾身何敢相阻!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爺官居極品,位高責重,設或稍有磋跌,自問何恃不恐?所以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苦苦認真呢!俗語說得好,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老爺總須從腳踏實地地去,不要純盜虛聲了。如今在任一日,這些經師騷客,奕叟琴仙,自然接踵而來,分嘗這鼎中一臠。若使飄然解組,恐怕梧桐風倒,都如勞燕分飛。老爺你是聰敏不過,明白不過的,妾身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鑒於今日這件事,膽敢參贊一二。」

  秋帆聽了,終覺不以為然。畢夫人也無可如何。

  到得第二日,武弁回署,呈上覆信,說:「沐恩追到十裡外一家容寓裡,才得找著。他倆見了沐恩,驚慌得很!見了大帥的信同銀子,又感激得很!寫了一封回信,賞了沐恩四兩銀子,還留了沐恩一宿。說道有此盤費,上京求趕功名去了。」

  秋帆拆看覆信道:

  紅拂私奔李景武,越公不加罪譴,已屬萬幸,何圖慨賜厚贐。雪中之炭,能不欣然!秋間就試京兆,倘有寸進,誓必相報。雀環蛇珠,惟力是視。統維垂察,不盡欲言。

  秋帆也並不在意。那知為了川陝軍包餉,身後還得了查抄的處分。虧那幕客暗中斡旋,秋帆猶留了一點財產。這是後話。

  那川陝的兵事,秋帆也算得鞫躬盡瘁了。只是遇著這嘉勇貝子福康安,比從前年羹堯還要驕縱。他只仗著椒房聲勢,往往坐收成效。這些督撫官兒,沒有在他眼裡。西事平定以後,督蜀督滇,異常炫赫。那時安南國尚是清藩,乾隆傳諭福康安,叫國王阮光平前來朝覲。福康安接到此旨,摹然一驚。正是:漢代使符初出塞,周家王會待成圖。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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