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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 伐東魏淵明被執 納叛臣京闕遭殃(3)


  時鄱陽王範,密啟候景將反,不早翦撲,禍及生民。而帝以邊事專委朱異,異以為必無此理,下詔報範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嬰兒,仰人乳哺,以此事勢,安能反乎?」

  範複請以合肥之眾討之,帝不許。異引範使至前,謂之曰:「汝王竟不許朝廷有一客耶?」

  自是範有啟,異皆匿不以上。景又邀羊鴉仁同反,鴉仁執其使以聞,異曰:「景數百叛奴,何能為?」

  敕以使者付建康獄,俄解遣之。景由是益無所憚。又聞朝廷遣常侍徐陵聘於東魏,乃上言:「高澄狡猾,寧可全信。陛下納其詭語,求與連和,臣雖不武,寧堪粉骨,投命仇門。乞江西一境,受巨控督,如其不許,即率甲騎臨江,上向間越,非唯朝廷自恥,亦恐三公旰食。」

  帝使朱異宣語景曰:「譬如貪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惟一客致有忿言,亦朕之失也。」

  由是中外皆知有變,而朝廷仍不提防。八月戊戌,景反于壽陽,以誅朱異為名,內外大駭。先是傅歧嘗謂異曰:「卿任參國鈞,榮寵如此,比日所聞,鄙穢狼籍。若使聖主發悟,欲免得乎?」

  異曰:「外間謗讟跨,知之久矣。心苟無愧,何恤人言?」

  歧退謂人曰:「朱彥和殆將死矣。侍謅以求容,肆辯以拒諫,聞難而不懼,知惡而不改,天奪其鑒,不死何待!」

  帝聞景反,笑曰:「是何能為?我折棰笞之耳。」

  乃以鄱陽王范為南道都督,封山候正表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邵陵工綸持節,督眾軍以討景。

  景聞台軍討之,頗懼,問策于王偉。偉曰:「邵陵若至,彼眾我寡,必為所困。不如棄淮南,決志東向,率輕騎直掩建康,臨賀亂于中,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貴巧速,宜即進路。」

  景從之,乃留其將王顯貴守壽陽,身率步騎徑進。陽聲趣合肥,而實襲譙州。譙州將董紹先開城降之,執刺史豐城侯泰,進攻曆陽。太守莊鐵以城降,因說景曰:「國家承平日久,人不習戰,聞大王舉兵,內外震懼,宜乘此際,速趨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為備,內外小安。遣贏兵千人,直 採石,大王雖有精兵百萬,不得濟矣。」

  景以為然,乃留其將田英、郭駱守曆陽,以鐵為先導,引兵臨江。江上鎮戍相次啟聞,帝始歎曰:「景果反矣。」

  因問討景之策於羊侃。侃請以二千兵急 採石,令邵陵王襲取壽陽,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穴,烏合之眾,自然瓦解。朱異宣言於朝,謂景必無渡江之志,遂寢其議。

  卻說臨賀王屯丹陽,聞景兵臨江,無船可渡,潛遣大船數十艘。詐稱載獲,密以濟景。景乃自橫江濟採石,有馬數百匹,兵八千人,遂襲姑孰,執太守文成侯寧。時南津校尉江子一,見景渡江,率舟師千餘人,欲於下流邀之。副將董桃生,以家在江北,兵未交,即與其徒先潰走。子一不能留,乃收余眾,步還建康。太子見事急,戎服人見帝,稟受方略。帝曰:「此是汝事,何更問為?內外軍事,悉以付汝。」

  太子乃停中書省,指揮軍事,以宣城王大器為城內都督,羊侃為軍師將軍副之,諸王侯各守要地。是日景至板橋,欲觀城內虛實,使徐思玉詐逃入城,請間陳事。帝召而問之,將屏左右,舍人高善寶曰:「思玉從賊中來,情偽難測,安可使獨在殿上?」

  朱異侍坐曰:「徐思玉豈刺客耶?」

  思玉見上,遽出景表,言異等弄權,乞帶甲入朝,除君側之惡。異在旁,惶愧失色。高善寶請誅思玉,帝不許,命舍人賀季、郭寶亮隨思玉同往,勞景於板橋。景北面受敕,賀季曰:「今者之舉何名?」

  景曰:「欲為帝也。」

  王偉趨進曰:「侯王忠於朝廷,為朱異等亂政,除奸臣耳。」

  景既失辭,遂不放賀季歸,獨遣寶亮還宮。百姓聞賊至,競奔人城,公私混亂,無複次第。羊侃區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軍人爭人武庫,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立斬數人方止。

  是時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在位公卿,及閭裡士大夫,罕見甲兵,賊至粹迫,公私駭震。又宿將已盡,余皆後進少年,茫無主意。單有羊侃膽力俱壯,太子深仗之。辛亥,景至朱雀桁南,而朝廷猶未知正德之情,命守宣陽門。使東宮學士庾信,率宮中文武三千餘人守朱雀門,營於桁北。太子命開桁以挫賊鋒,正德曰:「百姓見開桁,必大驚駭,可且安物情。」

  太子從之,俄而賊至,信開槍擊之,見賊軍皆戴鐵面,退隱於門口。方食蔗,有飛箭中門柱,其蔗應弦而落,遂棄軍走。正德率眾迎景于張侯橋,馬上交橋,景軍皆著青袍,正德軍皆絳袍,既與景合,悉反其袍。於是城中喧言正德反,帝及太子聞之皆歎息。但未識後事若何,且俟下回再剖。

  {《傳》雲:「善人國之紀也。」自韋睿、范、沈諸人相繼而沒,用事者皆少年不諳事之臣,其敗機已伏。又專信朱異之言,雖有忠謀碩畫,概置不聽。梁武惑溺已深,焉得不為候景所困?《詩》雲:「讒人罔極,變亂四國。」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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