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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計身後忍除同氣 育螟蛉暗絕宗祧(3)


  其夜,休仁方就枕,見武士數人,突至床前,呼之曰:「王且起,天子有詔,賜王死。藥在此,可速飲之。」

  休仁披衣而起,怒且罵曰:「帝得天下,誰之力耶?孝武以誅鉏兄弟,子孫滅絕,今複為爾,宋祚其能久乎!」

  帝慮有變,力疾乘輿,出端門,間休仁死,乃入。然帝與休仁素厚,裡殺之,每謂人曰:「我與建安年相若,少便款狎,景和、泰始之間,勳誠實重,事計交切,不得不爾。」

  痛念之至,不能自已,因流涕不自勝。以其子伯融襲爵。又忌荊州刺史、巴陵王休若,因若為人和厚,能諧物情,恐將來傾奪幼主,欲遣使賜死。慮不奉詔,乃令移鎮江州,手書殷勤,命暫來京,共赴七月七日宴。休若至建康,賜死於第。贈詩中、司空,以桂陽王休范為江州刺史。

  時帝諸弟俱盡,惟休范人才庸劣,幸而得全。或譖蕭道成在淮陰有貳心于魏,帝封銀壺酒,使吳喜持往淮陰飲之,以驗道成誠偽,道成懼不敢飲,喜乃密告之曰:「帝無惡意,此酒可飲也。」

  先自飲之,道成亦飲,盡歡而散。喜還朝,保證道成無二,帝乃釋然。俄而征道成入朝,左右以朝廷方誅大臣,勸勿就征。道成曰:「諸卿殊不見事,主上自以太子稚弱,翦除諸弟,何關他人?今日惟應速發,若淹留顧望,必將見疑。且骨肉相殘,自非靈長之祚,禍難將興,方與卿等戮力耳。」

  遂星夜赴都。既至,拜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先是帝在藩,與褚淵相善,及即位,深相委仗。至是疾甚,淵方為吳郡太守,急召之,淵既至,人見帝於寢殿。帝流涕謂曰:「吾近危篤,故召卿,欲使卿著黃纙耳。」

  黃纙者,乳母之服,以托孤之任寄之也。淵惶懼受命。夏四月乙亥,帝大漸,以桂陽王休范為司空,褚淵為左僕射,劉勔為右僕射,與尚書令袁粲、劉秉、並受顧命。淵素與道成相善,引薦於上。詔又以道成為右衛將軍,與袁粲等共掌機事。是夕,帝見休仁執劍入內,驚問左右曰:「建安何以來?」

  左右答不見。繼而連呼曰:「司徒寬我!司徒寬我!」遂崩。

  庚子,太子昱即皇帝位,時年十歲,朝政皆委袁粲、褚淵。

  二人承明帝奢侈之後,務行節儉,而阮佃夫、楊運長等用事,貨賂公行,不能禁也。一日,群臣在朝,方議國事,忽有大雷戍主馳檄到京,報稱桂陽王體范反于江州,率兵十萬,晝夜東下。當是時,幼主初立,群情未附,武備廢馳。忽聞休范作亂,人心皇皇,上下危懼,乃召在位大臣,共集中書省,計議守戰之事。眾臣面面相視,茫無定見。道成慷慨言曰:「昔上流謀逆,皆因淹緩至敗,休范必遠征前失,輕兵急下,乘我無備,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也。今應變之術,不宜遠出。若偏師失律,則大沮眾心,宜頓兵新亭、白下,堅守宮城及東府石頭,以待賊至。千里孤軍,後無委積,求戰不得,自然瓦解,我請頓新亭以當其鋒。」

  顧謂張永曰:「征北守白下。」

  指劉勔曰:「領軍屯宣陽門,為諸軍節度。諸貴安坐殿中,不須競出,我自破賊必矣。」

  因索筆下議,眾並注同。中書舍人孫千齡,陰與休範通謀,獨曰:「宜依舊法,遣軍 梁山。」

  道成正色曰:「賊今已近,梁山豈可得至?新亭既是兵沖,所欲以死報國耳,常時乃可曲從,今不能也。」

  離坐起執劉勔手曰:「領軍既同鄙議,不可改易。」

  勔許之。於是道成出頓新亭,張永屯白下,衛尉沈懷明戍石頭,袁粲、褚淵入衛殿省。時倉猝不暇授甲,開南北二武庫,隨將士所取。及道成至新亭,治營壘未畢,果報休範前軍已至。

  你道休範為何而反?蓋體範素凡訥,少知解,不為諸兄所齒,物情亦不向之,故明帝之末,得免於禍。及蒼梧即位,年在幼沖,素族秉政,近習用事。休范自謂尊親莫二,應入為宰輔。既不如志,怨憤頗甚。其謀主許公輿,令休范折節下士,厚相資給,於是遠近赴之,歲收萬計。畜養才勇,繕治器械。會夏日闕鎮,休範以為必屬￿己,朝廷又以晉熙王燮為郢州刺史,配以兵力,使鎮夏口,休范聞之益怒。密與許公輿謀襲建康。公輿以為兵宜速進,朝廷即聞吾反,商議出兵,不能一時即決,而我兵已搗建康,建康一得,餘郡自服。體範從之,乃悉起江州之兵,使大將丁交豪、杜黑騾為前鋒,兼程而進。

  哪知已被道成料著,賊至新林,道成方解衣高臥,以安眾心。徐索白虎幡,登西垣,督眾拒守。休范有勇將蕭惠朗,乘初至之銳,率敢死士數百人,突入東門,殺散守卒,直至射堂。城中皆避其鋒,道成親自上馬,率麾下搏戰。偏將陳顯達,從後擊之,惠朗乃退。

  許公輿又為休範謀曰:「我眾敵寡,不必聚攻一處,王今留攻新亭,而遣丁文豪、杜黑騾各領精騎直趣建康,新亭破,則建康愈危,建康破,則新亭不攻自下。」

  體範從之。正是:兵臨濠下威風大,將到城邊戰伐深。未識建康若何禦之,且聽下文分解。

  {明帝嗣位,幸有蔡興宗持重以鎮定之,而沈攸之等,各為用命,諸路烏合之眾,人懷異心,即次殄滅,此其宜矣。南方既定,肆志淮北,不聽興宗之言,致薛安都結連北魏,喪師失地,悔之無及,此驕盈之所致也。至借人生予以繼身後,而本支骨肉,屠滅殆盡,是一即嗣世能久,已暗易他姓矣。雖諡日明,糊塗已極。休範不度德量力,以憤興師。即無道成謀略,亦不能有成,總之天欲更興一朝,此特為繼起者驅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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