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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晉室將亡廊廟亂 宋家應運帝王興(2)


  道子悟。辛酉,率百官奉太子即帝位,是為安帝。當是時,執政者一昏聵之人,登極者又一愚幼之主,群臣依違從事,唯務苟安。

  帝崩之由,皆置不問。張妃始猶疑慮,恐怕廷臣究問情由,大禍立至。及梓宮既殮,外廷無人問及,私心暗喜。可憐,一代帝王死於數女子之手,把一親弑逆的人,竟輕輕放過。識者,有以知晉祚之不長矣。

  卻說王恭聞帝宴駕,星夜起身到京,舉哀畢,仰宮殿歎曰:「佞人得志,國事日非,榱棟惟新,便有黍離之歎,奈何?」

  故每見道子、國寶,輒厲聲色。二人積不能平,遂有相圖之意。

  國寶說道子曰:「王恭意氣淩人,不如乘其入朝,伏兵殺之,以絕後患。」

  道子膽怯不敢動,或亦勸恭以先誅國寶,可免後憂。恭不能決,謀之王珣。珣曰:「國寶罪逆未彰,今遽誅之,必大失朝野之望。況身擁強兵,發於輦轂之下,誰謂非逆?我意俟其惡布天下,然後順眾心除之,亦無憂也。」

  恭乃止。

  冬月甲申,葬孝武帝于隆平陵。恭亦還鎮去了。自是道子益無忌憚,日夜沉湎,杯不離手。除二三諧臣媚子外,賓客罕見其面。

  一日有客進謁,道子以其求見數次,不得已見之。其人姓桓,名玄,字敬道,溫之庶子也。其母馬氏,常與同輩夜坐月下,見一流星,墜銅盆水中,光如二寸火珠,炯然明朗。同輩竟以瓢接取,皆不能得,馬氏取而吞之,遂有感懷孕。及產時,有光照室,人以為瑞,故小名靈寶。

  妳母每抱詣溫所,必易人而後至,皆雲體重于常兒數倍,溫甚愛而異之。臨終,命以為嗣,襲爵南郡公。及長,形貌瑰奇,風神秀朗,博綜藝術,兼善屬文,每以雄豪自處,負其才地,謂直立朝居要。而朝廷以其父溫得罪先朝,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馬。後出補義興太守,鬱鬱不得志,嘗登高望震澤,歎曰:「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戀此何為?」

  遂棄官歸國,上疏自訟曰:「先臣勤王之勳,朝廷遺之,臣不復計。至於先帝龍飛,陛下繼明,請問率先奉上者,誰之功耶?」

  疏寢不報。今見孝武已崩,道子當國,望其引用,故來進謁。哪知桓玄來見時,道子已在醉鄉,蓬首閉目,昏昏若睡。玄至堂階,眾賓起接,道子安坐如故。左右報曰:「桓南郡來。」

  道子張目謂人曰:「桓溫晚途欲作賊,其子若何?」

  玄伏地流汗,不得起。長史謝重舉笏對曰:「故宣武公,黜昏立明,功高伊、霍,紛紜之言,宜不足信。」

  道子國視重曰:「儂知儂知。」

  因舉酒囑玄曰:「且飲此。」

  玄乃得起,由是切齒于道子,不發一言而退。

  歸至家,獨坐堂中,怒氣不息。其兄桓偉見之,曰:「弟有何事而含怒若此?」

  玄曰:「吾父勳業蓋世,子孫失勢,為庸奴所侮。」

  因備述道子語,曰:「吾恨不手刃之也!」

  偉曰「朝政日紊,晉室將敗,時事可知。吾桓氏世臨荊州,先宣武遺愛在彼,士民悅服,荊、益名流,皆吾家門生故吏,策而使之,孰不心懷報效?況仲堪初臨荊州,資望猶淺,今往歸之,彼必重用。借其勢力,結納群才,庶可得志。毋庸留此,徒受人辱也!」

  玄恍然大悟,乃盡室以行,往投仲堪。

  先是仲堪到官以來,好行小惠,政事繁瑣,荊人不附。又與朝廷不睦,恐為國寶等所圖,正愁孤立,一聞玄至,知其素有豪氣,為荊人畏服,不勝大喜,忙即接見,邀入密室細語。謂玄曰:「君從京師來,必知朝廷虛實,近日人情若何?」

  玄曰:「大臣昏迷,群小用事,朝政顛倒,日甚一日,是以脫身西歸,委誠足下。且更有一說,君及王恭,與道子、國寶,素為仇敵,唯患相斃之不速。今道子既執大權,與國寶相為表裡其所黜奪,莫敢不從。孝伯居元舊之地,尚未敢害。君為先帝識拔,超居大任,人情不附,彼若假託帝詔,征君為中書令,君將何以辭之?如是,則荊州失而君危矣!」

  仲堪曰:「吾正憂之,計將安出?」

  玄曰:「孝伯疾惡深至,切齒諸奸,君直潛與之約,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東西齊舉,玄雖不肖,願帥荊、楚豪傑荷戈先驅,此桓、文之勳也,君豈可坐而失之?」

  仲堪然其計,即與共謀軍事。

  卻說王恭自還鎮後,深惡國寶所為,正欲舉兵誅之。一日致書于仲堪回:「國寶等亂政益甚,終為國禍,願與君並力除之。」

  仲堪得書以示桓玄,玄曰:「恭有是心,正君之大幸也!烏可不從?」

  於是仲堪複書王恭,殷、王遂深相結,連名抗表,罪狀國寶,舉二州之兵,同時向闕。國寶聞王、殷兵起,恇懼不知所為,命其弟王緒,率數百人,戍竹裡以伺動靜。夜遇風雨,人各散歸。道子召國寶謀之,國寶茫無以對,但雲內外已經戒嚴。國寶退,王珣、車胤人見,道子向二人問計,珣曰:「王、殷與相王,素無深怨,所竟不過勢利之間耳。」

  道子曰:「得無曹爽我乎?」

  珣曰:「是何言與,大王甯有爽之罪,孝伯豈宣帝之儔耶?」

  道子曰:「國寶兄弟,勸吾挾天子以征討,卿等以為然否?」

  車胤曰:「昔桓宣武伐壽陽,彌時乃克。今朝廷遣兵,恭必拒守。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不識何以待之?」

  道子曰:「然則若何而可?」

  二人曰:「今有一計,恐相王未必能行,若能行之,兵可立退。」

  道子急問何計,二人曰:「王恭、殷伸堪所欲討者國寶耳,于相王無與也。若正國寶之罪,誅之以謝二藩,則二藩有不稽首歸順者哉?」

  道于默然良久,曰:「苟得無事,吾何惜一國寶。」

  遂命驃騎將軍譙王尚之收國寶,付廷尉,賜死。並斬其弟王緒。遣使詣恭,深謝愆失,恭遂罷兵還鎮,仲堪亦還荊州。桓玄又謂仲堪曰:「今雖罷兵,干戈正未戢也。荊州兵旅尚弱,玄請為君集眾以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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