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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回 北風凜凜海道奔黑夜 疑雲陣陣噩夢驚深宵(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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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相領命,辭了三桂,自去料理不提。三桂自己,只和小蛾豪飲歌舞,窮奢極欲,雲南的人民怨聲載道。那夏國相奉了命令,在各處要隘佈防一切,外面哄傳吳三桂將叛清,清廷聞得三桂調兵遣將,深恐一旦不測,西南必致糜爛,於是急下一道上諭下來,令三桂移師關東,一面密囑豫撫圖海,中道邀擊三桂。 那諭旨道:平西王吳三桂剿平闖逆,南征北討,勞勳懋著。朝廷論功褒賞特封為平西王,留鎮雲南。當此西南大定,該王鬱處滇中,諒非素志。著該王即日移師關東,藉資鎮懾。該王任事忠奮,應奉命即行,無負朝廷寄託之重。切切凜遵。欽此! 吳三桂接到了上諭,行又不是,不行又違旨意,又覺進退兩難起來。參議夏國相說道:「朝廷諭旨已下,如其違命,清廷即興師征討,有所藉口了。現下不如乘明永曆帝被清兵逼迫遁往梧州的當兒,咱即出師相助,看清廷的動靜再定行止吧!」三桂大喜,便派馬保為先鋒,統兵兩萬出兵夾擊永曆帝。瞿式耜等盡節,永曆帝守不住梧州,黑夜走永昌府,三桂的兵馬也乘勝進迫永昌,一面推說出兵,徘徊觀望,不肯移師關東。 清廷已窺出三桂的心理,知道他終久是要變心的,又密諭圖海,收奪三桂的兵權。圖海得了上諭,私下和左右商議道:「吳三桂賴以雄視一方的,就是擁有兵權。我如奪他,必然激出大變來,朝廷不是要加譴於我的嗎?」 這時有個中軍馮壯士,應聲答道:「某有一策,保管吳三桂三軍瓦解。」 海圖聽了大喜道:「你若能有良策,咱當不吝重賞。」 馮壯士攘臂說道:「吳三桂坐滇中剝吸民旨,百姓人人共憤。某願以三尺龍泉刺殺三桂,那時他軍中蛇無頭而不行,還怕他不一鼓平蕩嗎?」 圖海欣然道:「計是好的,只是要慎重做去,不可太魯莽了,以致弄巧成拙。」 馮壯士點頭應允了,星夜扮作一個販藥的客商,偷偷地混進了雲南城。 時清廷削藩聲浪越高,雲南地方由夏國相防範著,搜查行人十分嚴密。馮壯士暗藏利刃,天天在王府前後巡視,那吳三桂卻躲在赭玉園中笙歌夜宴,一個月中難得有一兩次外出。壯士候了四五天,得不到一些兒機會。有一天晚上,馮壯士又到藩府花園門前俟三桂,抬頭見園門外有一棵大樟樹,樹幹正斜倚在園牆上。壯士暗叫聲「慚愧!有這樣一個機遇,為甚要在門前呆等?」 想罷飛身上樹,抱在枝幹上,向園內一望,恰恰對著園中的玉雪亭。這天晚上,三桂攜著愛姬小蛾和十幾名侍姬,正在亭上夜宴,衛士保住在身後侍立。 講到這個保住,是河間人,練得一身的好武藝。三桂在園林大宴賓客,小蛾侍側,三桂命她唱歌,卻沒有良好的琵琶。 內中一個賓客說道:「俺有一隻琵琶,是數百年前的古物,可惜現在家中,否則倒可一試。」 保住在旁應道:「咱願替王爺去取來。」 那賓客笑道:「俺家中離此有五十多裡,又藏在密室中,就是俺家中的僕人也沒處找尋,何況是你?」 保住竭力請行,當即向賓客問明瞭室宇的樣兒及藏琵琶的所在,忽地跳上屋頂,身輕似燕一般一點聲息都沒有。去了不多一刻,見屋簷上似有飛鳥下地,保住已含笑上亭,雙手捧著一隻琵琶,對賓客說道:「幸不辱命,琵琶已取到了。」 那賓客忙看時,果然是自己藏在密室的,不覺失色讚歎。 三桂命將琵琶給小蛾彈唱,端的弦音清越,與尋常的琵琶不同,聽得座上的賓客個個心迷神往。從此三桂對於保住,越發比前寵任,進出命他隨在左右護衛。因三桂自引清兵進關,人心都很憤恨,三桂自己也略略有些覺得,怕被人暗算,坐臥皆有勇士保護著的。 在宴玉雪亭的隔夜,三桂飲得酩酊大醉,踉踉蹌蹌地扶入羅帳,醉眼朦嚨中覺得自己居半山,腳下擁著雲霧,遙瞰山中翠柏蒼松濃綠欲滴,三桂便信步下山,只覺山麓中一個美人,生得桃腮杏眼,看著三桂微笑,三桂這時身不由主地向著那美人走去,猛聽得大吼一聲,一隻斑斕的大蟲望三桂的頭上直撲下來。三桂大吃一驚,嚇出一身冷汗,開眼醒來,卻是南柯一夢。 三桂這時也不再睡,聽譙樓正打三鼓,便把夢境和左右說了。眾口一詞說猛虎是惡人,須慎防暗算。三桂見說,便令保住帶了利器隨在左右。這夜在玉雪亭夜宴,正喝得興高采烈,忽見一道金光直向三桂身上飛來,保住眼快,忙抽刀一格,只聽當地一聲,一把寶劍墮落在席前,接著亭階上跳出一個大漢來,手執明晃晃的尖刀望三桂刺來。 其時亭上頓時鳥亂起來,早有保住挺刀把那大漢迎住,兩人一來一往在玉雪亭上鬥著,三桂已避往亭後,揮衛士一擁上前,將大漢擒住。三桂當即升座,親自鞫訊,問他的姓名,受誰人的指使。那大漢郎聲說道:「俺叫馮壯士,來替國家除賊,俺若殺了你,自然富貴封侯。今日大事不成,任你斫殺就是了!」 三桂聽他的語氣,似受清廷的遣使,便吩咐拖大漢出去斫了,一面召夏國相、胡國柱、郭壯圖、馬雄等一班將佐,大開帳前會議。吳三桂首先說道:「本爵忠心佐清,不料清室不諒,反加疑忌,甚至派遣刺客俟本爵的間隙,似這樣下去,早晚是要破臉的,列為以為怎樣?」 胡國柱答道:「王爺請兵入關時,某等原阻諫王爺休要引狼入室,今日悔悟,可已遲了。」三桂歎口氣道:「那事經過去,也不必談它了,只籌眼前的辦法。」 夏國相說道:「王爺目前如要自保,非舉旗起義,索性大作一番不可。倘終年低首人下,從前的賀人龍就是榜樣流賊賀人龍,降明擢總兵,被明廷見疑斬首。」 吳三桂躊躇說:「話雖如此,但舉義的行為目前還不到這個地步。俺們這時且暗中慢慢地籌備起來,看勢頭不好,起事未遲。」 三桂一生,誤在猶豫不決。他此時如能聽諸將的話說,舉旗起叛,雄據西南堅壘自固,一國之君,尚足有為。萬一不幸,裂土分茅似宋時的契丹,未嘗不可立國。怎奈三桂遲疑因循,待清朝大兵四集,安排既定,三桂被迫得無可奈何,始率眾起事。可是清廷已佈置妥當,正如甕中捉鼈,任你吳三桂擁百萬之眾,也當不起四面受敵,那時想到當日諸將的良言,悔自己不用,今日還有何說!這是後話,按下不提。 再說三桂等諸將散去,獨自一個坐在堂上。回想自己剿平李自成,收復秦楚,於清廷也很有一番汗馬功勞。而且清朝的天下,還是自己去請清兵入關才把大明江山斷送,弄到最後的結果,不但不能安享榮華,反遭清廷的監視,想來想去覺自己實在不值了。三桂呆想了一會,叫左右排起香案,設了懷宗的靈位,親自素服致祭,祭罷俯伏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三桂這時良心發現,正哭得萬分感傷,忽報清廷又有聖旨到了,不知聖旨說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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