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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五嶺關杜松斬貝勒 千秋鑒魏朝奸保姆(2)


  彭毓靈護了楊朝棟,舒壽保著楊應龍,大敗進城。當頭正遇李齊、岑範殺來,應龍前後受敵、無心戀戰,急急地逃到帥府,意欲保護了家屬同出西門逃命。等得家人齊集起來,府門外明兵已團團圍住。舒壽被絆馬索絆倒,給明兵獲住,楊奉死在亂軍之中,彭毓靈見大勢已去自刎而死。楊應龍惶急萬分,知道必難倖免,便和他兒子朝棟、妻子彭氏、媳尤氏等一齊自縊而死。不到一刻,明兵攻進帥府殺散餘黨。劉綎入署,令出榜安民。一面收了人馬,將楊應龍等屍身解下,俟上命定奪。

  當即草疏報捷。兵士又押舒壽進署,劉綎忙親替他釋縛,用好言撫慰,並置酒給舒壽壓驚。舒壽感劉綎義氣,自願投降。不日上諭到來,命將楊應龍父子戮屍,大軍即日班師,所有將士回京聽候封賞。劉綎領旨,如律戮應龍父子屍首畢,下令旋師。

  日月如梭,大軍曉行夜宿,不日到了京口。劉綎覲見,神宗帝獎諭了幾句。第二天下旨,劉綎授大將軍,晉封子爵。李齊、岑范、慕容孫等各授為將軍。馬進忠、何兆威均擢都指揮,仇勇加遊擊,舒壽以副將隸劉綎部下,有功再行賞。

  四川既平,神宗帝和諸嬪妃等在宮中大開筵宴,慶賀得勝。

  正在興高采烈,忽接山海關守將總兵劉禹錫飛章入報:建州衛滿人努爾哈赤統了建州部屬攻破了葉赫,略取遼東,現在兵進撫順關。明兵屢敗,請朝廷速選強兵猛將以禦外侮。神宗皇帝看了這封奏牘,不覺驚得目瞪口呆,半晌做聲不得。還是內監王進在旁說道:「滿人既如此猖狂,陛下宜臨朝召集文武大臣,籌議禦敵的辦法。」

  神宗帝見說,才如夢中蘇醒過來,連連叫馮保出去傳命。王進知神宗帝這時神經錯亂了,自己就充著馮保,出宮宣召大臣。原來自張居正死後,馮保勉強挨延了幾年,終覺孤立無援,被廷臣們一再地彈劾。神宗帝命他赴南京閒居,此時奉諭賜死已有六七年了,你想還有什麼馮保,不是神宗帝昏了麼?

  原來建州的滿人,自努爾哈赤獨立部落一天興盛一天,努爾哈赤便招兵買馬養精畜銳。初時尚劫掠塞外,漸漸併吞那些小部落。不到十年,那些大部落也紛紛投順。至明朝的萬曆四十四年,努爾哈赤見部落已十分廣大,勢力強盛,便老實不客氣不待明朝的封典,竟自己做起皇帝來了。建元叫做天命,也就是滿清開國的第一個太祖。

  努爾哈赤既據位稱帝,還仗著他人強馬壯、明朝氣數衰頹的當兒,常常來寇邊地。不過不敢進迫內地,只就交界的地方縱兵飽掠一會,便收兵回去。邊廷將吏,大都好偷安的,見滿兵不來相逼,樂得眼開眼閉,任他擄些財帛,橫豎是百姓晦氣。

  這樣的一來,滿人的膽子愈弄愈大,連年所掠得的金銀,積草屯糧,兵力日漸雄厚,便率領著強兵猛卒先寇遼東,進兵撫順。

  警報傳來,京師人心惶惶。這時神宗帝臨明華殿,召集文武大臣商議出兵的要政。丞相方從哲主張進兵痛剿,眾臣也並無異議。神宗帝即以楊鎬為兵部右侍郎總督兵馬經略遼東,劉綎為副都督,即日出師。

  這道旨意下來真是雷厲風行,誰敢台慢。怎奈明朝的武政久已不修,兵卒多半老弱,未曾出兵,先已倒了銳氣。楊鎬見士兵羼雜不能臨陣,傳令大兵暫行屯駐,要挑選一番再行進兵,一面向朝鮮,葉赫兩處徵兵。可是京師風聲日緊,人民一夕數驚。神宗帝下諭,王師火速進剿。

  兵部尚書黃嘉善奉到了皇帝催兵的飛敕,哪裡還敢延緩,當即令飛騎齎紅旗赴邊,令楊鎬進兵。這種紅旗是明朝的舊制,恐將師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擬定一種紅旗,上蓋有禦寶,中繡火珠三顆,並書著萬急如律令的字樣。邊將接到了這張紅旗,無論如何困難也要拼死進兵。

  倘仍按兵不動,紅旗再發。依舊不肯進兵,紅旗三頒。到了第三次紅旗頒至,將帥在按兵坐視,是該將帥已有變心,兵部就要奏聞,下旨拿辦了。從前太祖高皇帝的時候,徐達北征,李善長為兵部尚書七頒紅旗,令徐達進兵。徐達只是按兵不動,善長忙以徐達有變上聞。太祖驚道:「徐達與朕相交患難,決不至有二心。紅旗乃緊急要命,豈可連發七次?」

  於是諭令兵部,此後非至萬不得已時,不得濫發紅旗。並載在祖訓中。自永樂以後,紅旗從未用過。現在到了這位萬曆皇帝時代,轉是重翻舊調,破歷朝未有的規例。這也是明朝將亡的預征了。

  當下楊鎬在山海關駐兵,接到兵部的紅珠火旗,知道上命緊急,看來不能挨延,只得召集了諸將開軍事會議。劉綎首先言道:「邊卒多年勞苦,士無戰心。各處強行湊集的兵丁又多未上過戰場,連隊伍也齊不起來,怎好出兵打仗?」

  楊鎬說道:「這叫做君上有命不好不遵,就使兵士不堪一戰,也只有拼死去幹他一下吧」

  眾將聽了,各自默默無聲。

  楊鎬便發令:命副都督劉綎帶領人馬一萬五千,前去會合朝鮮人馬,由寬甸繞至興京,看滿兵營帳移動,即從東路攻入,截住他的歸路。劉綎領令去了。楊鎬又命開原總兵馬林率領鐵騎三千,步兵一萬,督同金台人馬越過鐵嶺,攻打滿人的北路。馬林領命,自和副將劉遇節、程貝引兵去了。

  楊鎬又命遼東總兵李如柏上帳,吩咐道:「你可領大兵三萬繞道亞骨兒關,直搗他的老巢。但那裡路途多是羊腸鳥道人馬難行,宜晝夜兼程而進,莫誤了時程。」

  李如柏領命,統了大軍自去。楊鎬又命山海關總兵杜松領兵一萬五千名,由撫順關沿渾河攻取西路。杜松領命去了。這四路兵馬約二十多萬,楊鎬號稱五十萬,並定在春盡四路兵馬在滿洲二道關會齊,進攻赫圖阿勒。楊鎬自己統著中軍徐徐地東進。是年為萬曆四十六年。蚩尤旗見蚩尤旗,星宿也,似彗星而尾形似旗,見者其處必遭刀兵禍亂,光芒射四方,長可數十百丈。彗星亦現,地震東南,都下士人逆料出兵必是敗征。

  單講山海關總兵杜松,平日勇悍善戰,塞外稱他為杜黑子。

  因他交鋒時擄起兩臂,烏黑如漆,持著金刀亂殺亂斫,胡兵十分畏懼他。時大兵出關,天空紛紛飄下一天的大雪來,兵馬艱於行走,已誤了出師路程,那杜松急於立功,率同本部人馬在風雪滿天中踏雪進行。天寒地凍,路有滑冰,人馬往往跌倒。

  杜松不顧,兼程如前,兵士已有怨聲。看看出了撫順關,越過五嶺關已到了渾河。那裡有滿洲皇帝努爾哈赤的長子大貝勒嶽勒托和八貝勒皇太極對河守著,遙相呼應。

  那時大貝勒嶽勒托見明兵沖過五嶺關來,便在河南岸把人馬擺開,舞刀躍馬立在陣前。杜松正督兵疾馳,忽聽得喊聲大起,前隊兵來報:滿洲兵攔住去路。杜松大怒,喝令兵士紮住。

  自己立馬橫刀,前來觀陣。但見滿洲兵人馬雄壯、衣械鮮明,黃蓋下一員大將錦袍黃掛、緯帽烏靴,相貌很是威風。杜松高聲叱道:「你是哪一路人馬,敢阻擋天朝大兵?」

  岳勒托應道:「俺滿洲皇帝陛下駕前大貝勒嶽勒托便是!你是明朝哪裡的無名小卒?留下頭顱來放你過去!」

  杜松聽了,不由地心頭火起,也不再說,舞刀直取嶽勒托。嶽勒托也挺刀相迎。兩人拼命地大戰,雙刀並舉,都舞得和旋風一般。戰有三四十合,杜松奮起神威,大喝一聲,一刀把嶽勒托劈在馬下。明兵一擁上前亂殺了一陣,只殺得滿洲兵走投無路,刀下挑得性命的多半落水死了,一千五百名滿洲兵殺得一個也不剩。對岸的八貝勒皇太極見自己的人馬失敗,嶽勒托陣亡,只叫得一聲苦。又不敢渡河來救,眼睜睜地瞧著杜松在南岸耀武揚威。這裡杜松割了嶽勒托的首級,飭飛騎去楊鎬軍中報捷。楊鎬又將捷音上聞,神宗皇帝聽得楊鎬出兵,西路已經得勝,不覺不喜。下諭擢杜松以將軍記名,宮中大開筵宴慶賀。

  那時宮廷中的腐敗一天不如一天。東宮太子常洛的郭妃已誕了皇太孫,賜名由校,就是將來的熹宗皇帝。太孫的乳母客氏,是定興縣人,丈夫叫做侯二,不幸早歿,客氏十八歲便成寡婦,遺腹兒又不滿一歲,隨著侯二做陰間父子而去。客氏十九歲進宮乳哺皇太孫,她正青春少艾的當兒,怎能夠孤幃寂處,不免有傷春之感了。

  誰知事有湊巧,司禮監王進有個義兒魏朝,本是京師的無賴,因巴結上了王進,在司儀處充當奔走的小監。其實魏朝並未淨身,王進卻含含糊糊地把他留在屬下。這也是明朝氣數垂盡,自有三合六湊的事發生出來,將明朝的一座江山,斷送在他們幾個妖孽的手中。

  這客氏方琴挑無人,魏朝正有求凰之心,兩人在平日間終是眉來眼去,漸漸地心心相印。有時魏朝在無人處遇見了客氏,便摩乳撫腰的常常逗引她,客氏也不過一笑罷了。過了幾時,值魏朝調到了千秋鑒,這千秋鑒是專管宮女、內侍死亡的,地方很是幽僻。一天恰好客氏經過,魏朝見四面無人,一把摟住了要客氏接吻。客氏將魏朝一推道:「空有丈夫相,也和我們一般的,卻發什麼雌性?」

  魏朝見話,知道客氏有意,便微笑說道:「你莫小覷了咱,焉知咱是沒有鬚眉氣的?」

  說罷,輕輕把客氏擁在榻上,慢慢地替她解開羅襦,這時客氏已嬌軀無力,只是格格地笑著,正在深情旖旎、半推半就時,魏朝已劉阮步入天臺,客氏吃了一驚,一時嬌怯怯地說不出話來,心上明白魏朝是不曾受過宮刑的。兩人在千秋鑒的室內情話絮絮,講得十分得趣,不提防一個人搶將入來,嚇得魏朝和客氏縮做一團。要知進來的是誰,再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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