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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霓裳翩躚正德帝登基 鷹犬馳驟司禮監專政(2)


  劉瑾聽得罵他閹豎,觸著了所忌,面上立時漲得通紅,竟不管好歹,舉起手來隻一掌,打得楊芳掩臉怪叫,劉瑾又喝令伺候室中侍衛把楊芳綁了起來。初時劉健、李東陽、謝遷等尚侍相勸,到了這時,誰也忍耐不住,一齊大嘩道:「太監可以如此放肆的,朝廷的法律都沒有了!」

  劉瑾怕眾怒難犯,乘著亂哄哄的時候,一溜煙逃走了。

  這裡由劉健為首,氣衝衝地扯了楊芳入奏皇上。景陽鐘鳴,靜鞭擊過,劉健、謝遷、李東陽、李夢陽、戴珊等紛紛跪下,楊芳便哭奏劉瑾毆辱的緣故,王鏊奏陳劉瑾語釁舞弊。劉健頓首道:「陛下不懲劉瑾,臣輩不能受閹奴欺淩,自當掛冤歸裡。」

  正德帝見眾口一詞,知道劉瑾似太過分了,只得刑部擬罪。

  諭旨下來,眾臣才行散去。

  誰知正德帝回到宮裡,劉瑾已伺候在門前,一見正德帝進來,噗地雙膝跪倒,放聲痛哭。正德帝本甚信寵劉瑾的,如今見他這般悲傷,並安慰他道:「你有怎樣話盡可以直陳,自有朕替你作主,不必悲哭到這樣地步。」

  劉瑾含淚磕頭道:「閣臣驕橫無禮,詈奴婢為小人,謂以飛鷹逐犬的壞事導陛下于不規,這不是明明壓制皇上,先把奴婢來做開端嗎?陛下若不立下英斷,奴婢頭頸裡沒有鐵裹著,以後不敢再侍候陛下了。」

  正德帝本是個一味孩子氣的人,最怕大臣們要阻擋他的遊戲,這時聽了劉瑾的攛掇,不由地心中火發,拍案大怒道:「誰敢干預朕的私事?你且不要懼怕,朕赦你無罪就是。」

  劉瑾忙叩了個頭起身,當夜便勸正德帝重設東廠,自己兼領東廠監督。這東廠在孝宗初年廢去,多年沒有提及了,現又組織起來。

  劉瑾又在正德帝面前定了人數,專一刺探官民隱情。稍有風吹草動,小太監便去報給東廠。監督劉瑾擅自專主,不論大官小民任意逮捕,公報私仇,株連無辜,真是不可勝計,這是後話。

  且說第二天早朝,劉健、謝遷、李東陽等滿心望懲辦劉瑾,哪裡曉得劉瑾不辦倒還罷了,反授他為東廠監督。諭旨宣佈,劉健、謝遷、李東陽等不覺冷了半截,下朝後即上疏乞休,有旨慰留,疏再上,三上,許劉健、謝遷致任,李東陽仍留原職。

  這樣一來,朝中又少了兩個老誠碩望的名臣,劉瑾作事比前爽快了許多。不到一月,接連添設西廠,置太監探事二十四員,監督還是劉瑾。一班小太監,大家要討劉瑾的好,無事也捕風捉影,不是說謗毀皇上,便是誣譏訕監督,把京都的安分良民弄得受累無窮,東西廠審事室中搒掠酷刑日必數十起,慘呼號痛聲四野皆聞。百姓人人怨恨,劉瑾反視為笑樂。又去安慶地方覓了幾十個男女伶人,進獻宮中,令他們鮮衣美服的演唱戲劇。

  正德帝所好的是歌舞,驟見了這些伶人的歌唱,喜得他手舞足蹈,並晝夜學習,甚至廢忘寢食。幸而正德帝的資質卻很聰敏,只學得一兩個月,居然也能引吭高歌。至興致勃勃時,請紀太皇太后、張太后、王太皇妃、馬太妃、常太妃等到御苑中來觀劇。

  正德帝親自袍笏登場,大唱其藺相如完璧歸趙。真個唱得有聲有色,淋漓盡致。看得太皇太后,張太后等無不擊節讚賞。

  其時紀太皇太后年衰,不甚問閒事的了。張太后是懦弱無能,只有個王太皇妃,見正德帝天天似這般胡鬧,忍不住對正德帝說道:「皇上年輕,應與大臣們專究經文,參詢政事。不當如此嘻樂,致荒廢國政。」

  正德帝見說,不好回話,以後演劇就不去請王太皇妃了。

  正德帝玩了一會唱戲,日久自然有些厭煩起來。又是劉瑾去辦了幾十隻的鐵嘴的神鷹來,和蒙古種最靈敏的獵犬,另雇人工畜養著。到了閑來便請正德帝去郊外打獵。正德帝是從不曾幹過這樣把戲的,待至野外,由鷹奴放出神鷹,犬廝釋去獵犬,凡空中的飛鳥,地上的狡兔都被犬鷹撲的撲殺,咬的咬傷,好算那些禽獸晦氣,吃這位促狹皇帝弄得它們走投無路。

  正德帝高興極了,差不多沒有一天不去行獵,京城中人竟呼他作獵戶皇帝了。但是京師野外的獸類能有多少,怎經得正德帝天天去搜羅,漸漸地打不出什麼來了。於是越打越遠,帶著五百名的禁軍備了蒙人的行帳,路遠不及回來,正德帝就在營帳中住宿。

  有一次,正德帝去打獵竟打到林西去了今之熱河區域。

  那個地方是荒野無有人煙的所在,猛獸野獅更是不少,從前的憲宗皇帝幾乎在那裡被猛獅咬傷。朝中大臣如李東陽、王鏊、戴珊等聽得正德帝冒險前去行獵,忙各人選了騎快馬疾馳到了林西,大家跪請聖駕回京。李東陽再三地哀懇,甚至涕泗交流,正德帝也覺動容。好在自己對於打獵已有些玩疲了,樂得許了眾臣的請求,當日就和李東陽等起鑾還宮。

  正德帝靜養了好幾天,又想尋點事兒玩玩,見劉瑾侍立在側。頸上掛著一個黑布的口袋,罩在外衣裡面,被正德帝瞧了出來,便問:「袋裡是什麼東西?」

  劉瑾回說是鵪鶉。正德帝不懂那個名兒,經劉瑾解釋到:「鵪鶉是只鳥兒,養著以備廝鬥,也分出優勝劣敗來,唯這鵪鶉的性極畏寒,必須要人氣去輔助它,它得著了人身上一股精氣,鬥起來就有勁了。」

  正德帝詫異道:「朕只聞得古時有鬥雞的,怎麼鳥兒也能鬥嗎?」

  劉瑾笑道:「有什麼不能,鳥兒較雞鬥起來,端得要厲害上幾倍。」

  說著將布袋中的鵪鶉取出來,正德帝看了不信道:「似這樣小的一隻鳥兒能有多大的力量?」

  劉瑾笑了笑,令小太監又取過一隻鵪鶉,一併置在案上,劉瑾一手把著一隻,只將手一松,兩隻鵪鶉就互相對撲了。正德帝在旁瞧著,但見這一地鵪鶉,起先不過張了翅膀各自揚威,不一會兩下伸著嘴亂啄,慢慢地愈啄愈猛,鬥到起勁的當兒,就是爪喙齊施,上下翻騰,忽左忽右,奮力顛撲,好似狠鬥的猛漢,不顧生命一味地死戰。

  正德帝看到得意時,不覺拍手哈哈大笑。忽見那鵪鶉托地跳起身,一隻黑的去啄住白的頸子,那白的狠命地撲著兩翅,霎那間羽毛紛紛亂飛,嚌嚌的幾聲,那只白的鵪鶉已被黑的啄去眼珠,一爪擊在腦門上,頭顱粉碎,腦漿迸出地死了。正德帝不禁咋舌道:「好狠的東西,真是見所未見的,明天你去搜羅幾對來,待朕親自鬥它一下。」

  劉瑾巴不得正德帝歡喜,連連笑應著出去。

  第二天,劉瑾便獻進二十多對鵪鶉,正德帝叫宮中的內監每人畜一隻,做個布囊掛在頸子上。好在那些太監多半是養過鵪鶉的,倒也不見什麼累贅清代太監,進出茶坊酒館,多胸囊鵪鶉,皆明宮遺風也。每天的午後,正德帝令把鵪鶉放出來,一對顧一對地鬥著。就中有一隻白色的,渾身如雪,目紅若火,紫爪青嘴,形狀和人般的十分威嚴。正德帝將這只白鵪鶉與別的鵪鶉鬥,不到三四個翻身,其他的鵪鶉一隻只地拖翅敗走,沒有一只是它的對手。正德帝很愛那只白鵪鶉,賜名叫作玉孩兒。又有一只是純黑的,生得紅爪朱目,戰鬥力也還不弱,正德帝便喚他為鐵將軍。

  但只有宮裡的十來對鵪鶉,鬥來鬥去,那鵪鶉逐漸打乏了,沒有什麼勁兒鬥出來,正德帝又覺得無甚興趣了。經劉瑾四出搜求,凡民間有佳種的鵪鶉,能獻宮中贏得皇帝所畜的那只玉孩兒,賞給千金。這話一傳十十傳百的,滿京裡都知道了。北人畜鵪鶉的很多,大家想發這筆橫財,各地所愛的老鵪鶉紛紛自來投獻,由管門的太監一一遞入宮裡,正德帝便興高采烈地放出鵪鶉來相鬥。那些鵪鶉都是平常的品格,經不起一鬥,早已敗走了。難有一二只好的,終鬥不過鐵將軍,休說是玉孩兒了。

  一天,來了一個外方的黑漢,囊著一隻鵪鶉,自稱是江西人,謂有一隻鵪鶉,名叫金翅元帥,嘗走過十二行省,未逢過敵手。聞得宮中有只玉孩兒的佳種,特來比賽的。太監問他要鵪鶉時,那黑漢說道:「咱的鵪鶉與眾不同,如要開鬥,須咱親自把持,否則那鵪鶉不肯鬥的。」

  門上的太監不信黑漢的話,忙去報知劉瑾。劉瑾詢明瞭緣由,將那黑漢的鵪鶉和那平常鵪鶉試鬥,見黑漢的鵪鶉卻伏著一點兒也不動,任憑對方鵪鶉怎樣地引撲,它只是不來回啄。劉瑾笑道:「它這只東西是不會鬥的。」

  那黑歎聽了,便來持住自己的鵪鶉,叫劉瑾也放出一隻鵪鶉來,那黑漢說聲:「鬥吧!」

  他手裡的鵪鶉就直撲過來,不知黑漢的鵪鶉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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