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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康王構仗名將偏安半壁(8)


  視之,則順也,身中四創六箭。當時盛夏,怒氣勃勃如生,諸軍驚以為神,結塚殮葬之。張貴入襄陽,文煥固留共守。貴恃其驍勇,欲還郢,乃募二士能伏水中數日不食者,持蠟書赴郢求援,竟達郢。還報,許發兵五千,駐龍尾州,以助夾擊,刻日已定。既而謀泄,貴鼓噪冒進,漸近龍尾州,遙望見軍船旗幟,貴兵以為郢兵來會,及合,則來兵皆元兵也。蓋郢兵前一日已退矣。貴身被十創,力不能支,遂被執。見阿術,欲降之,貴不屈,乃見殺。元人令舁貴屍至襄陽城下,守戰者皆哭,城中喪氣。文煥以貴祔葬張順塚側,立雙廟祀之。時樊城被圍四年,守將張漢英、範天順、牛富力戰不降。元張宏範進攻,為流矢中其肘,束創見阿術曰:「襄在江南,樊在江北,我陸攻樊,則襄出舟師來救,攻襄亦然,終不可取。若截江道,斷救兵,水陸夾攻之,則樊必破,而襄亦下矣。」阿術從之,遂以師截江,而出銳師薄樊城,城陷,漢英死焉。天順仰天歎曰:「生為宋臣,死為宋鬼。」即於所守處縊死。

  元兵入城,牛富率死士百人巷戰,元兵士死傷者,不可勝汁。轉戰而進,遇民居,燒絕街道,富身被重傷,赴火死。裨將主福歎曰:「將軍死國事,吾豈獨生。」亦赴火死。樊城既破;襄陽勢孤援絕,文煥每一巡城,南望慟哭而後下。告急于朝,賈似道不督列閫赴援,而累上書請行邊。複諷台諫上疏留己,以為師臣出顧襄,未必能及淮,顧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運天下。於是帝謂似道曰:「師相豈可一日離左右耶?」阿術益兵攻襄陽,文煥力不能支,會元祖招降,文煥遂以城降。襄陽既失,則東南不可守矣。賈似道以母喪去位,詔起複之。太學博士陳著帥太學諸生切諫,勿聽。度宗自為太子時,以好內聞。既即位,耽於酒色,每在宮,婦女不釋于懷,故事嬪妾進禦,晨詣閣門謝恩,書其月日,帝一日謝者多至三十餘人。在位十年崩,皇子即位,時方四歲。皇太后謝氏臨朝稱制,封兄昰、及弟昺為王,詔賈似道獨班起居,尊謝太后曰太皇太后,全後曰皇太后。

  元命平章事史天澤及左丞相伯顏帥師二十萬南侵。呂文煥以伯顏自襄陽趨郢州,劉整以唆都自棗陽穆淮泗,旌旗數百里,水陸並進。元阿術自青山磯濟江,伯顏侵阻羅堡。夏貴不能守,棄師走還盧州,師遂大潰。伯顏入堡,遂濟江。合阿術趨鄂州,知漢陽軍王儀以城降元。呂文煥侵鄂州,守將程鵬飛以城降。

  伯顏遂帥師東下,規取荊湖。時鄂州既破,朝廷大懼。三學生及群臣上疏,以為非師相親出師不可。似道不得已,始開督府于臨安。時元史天澤卒,伯顏、阿術順流東下,以呂文煥為嚮導。沿江諸將,皆呂氏部曲,望風降附。賈似道之婿範文虎,以安慶叛降元,賈似道帥師次蕪湖。似道畏劉整不敢發,及聞整死,喜曰:「天助吾也。」乃上出師表,抽諸路精兵,凡三十萬人以行。金帛輜重之舟,舳艫相銜,百有餘裡。遣宋京如元師,請稱臣納歲幣,如前約。伯顏不許,似道以精銳七萬人盡屬孫虎臣,次於池州下流之丁家洲。

  夏貴以戰艦二千五百亙江中,似道將後軍為殿。夏貴既嘗失利于鄂,恐督府功成,又忌虎臣新進,雖列陣向敵,殊無鬥志。元阿術挺身登艦,擂鼓大震,遣人掠宋舟,大呼曰:「宋軍敗矣!」虎臣前鋒將姜才方接戰,虎臣遽過其妾所乘舟,眾見之,歡曰:「步師遁矣。」於是宋師大亂,夏貴不戰而走。似道錯愕失措,遽嗚鉦收軍。阿術、伯顏水陸夾攻,殺溺死者,不可勝計。似道倉惶召夏貴計事,貴曰:「諸軍已膽落,吾何以戰?師相惟有人揚州,招潰兵迎駕海上,吾以死守淮西耳!」遂解舟去。似道乃與虎臣單舸奔還揚州。

  明日,潰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揚旗招之,皆莫應,有為惡語漫駡者。似道檄列郡如海上迎駕,薑才收兵至揚州,元師遂乘勝東下矣。趙晉棄建康而逃,諸知府皆棄城逃,有叛降元者,有死節者。元人徇池州,通判趙昂發攝州事,與雍氏約同死節。晨起書幾上曰:「國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婦同死,節義成雙」。遂與雍氏同縊于從容堂。元人徇饒州,知州唐震、胡相江萬里死之。萬里鑿池於芝山後圃,匾其亭曰「止水」,人莫喻其意,及城欲破,萬里遂赴水死。初,汪立信進守邊、講和二策,似道不用。至是扼吭而卒。詔天下勤王,李庭芝遭兵入援,張世傑帥師入衛。勤王詔至贑州,文天祥捧之涕泣。

  天祥性豪華,自奉甚厚,聲妓姬妾滿前,至是痛自抑損,盡以家資為軍費,乃發郡中豪傑,並結溪洞山蠻,有眾萬人,遂入衛。李芾遣兵入援。腖宜中初附賈似道,得驟登政府,及翁應龍自軍中還,宜中問似道所在,應龍以不知答之,宜中意其已死,即上疏乞誅似道。太后不許,罷為醴泉觀使,凡似道諸不恤民之政,次第除之。公田給還田主。有二星斗于中天,一星隕,執政及侍從台諫棄位進去數千人,太皇太后詔諭之,然亦不能禁也。

  元主遣禮部沿書廉希賢、工部侍郎嚴忠范奉國書來至建康。希賢請兵自衛,伯顏曰:「行人以言不以兵,兵多反疑致爾。」希賢固請,遂以兵五百送之。希賢等至獨松關,張濡部曲殺忠範,執希賢送臨安,希賢病創死,詔張世傑等四道出兵以禦元,世傑與劉師勇、孫虎臣等,大出舟師萬餘艘,次於焦山。令以十舟為方,碇江中流,非有號令,不得發碇,示以必死。元阿術至,以火矢攻之,篷檣俱焚,煙隱蔽江,宋師大亂,無敢發碇,赴江水死者萬數。元張宏范、董文芮複以銳卒橫沖宋師,於是世傑不復能軍,奔圌山。師勇還常州,虎臣還真州。三學生及台諫侍從皆上疏乞誅賈似道,太皇太后不許。

  王燴複論之,詔籍其家,安置循州。會稽尉鄭虎臣以父嘗為似道所配,請為監押。時似道寓建寧之開元寺,侍妾尚數十人。

  虎臣至。悉屏去之,奪其寶玉等類,撤轎蓋,暴行秋日中。令舁轎夫唱杭州歌以謔之,窘辱備至。至漳州木綿庵,虎臣諷令自殺。似道不從,虎臣曰:「吾為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即於廁上拉似道胸殺之,放手半身入廁,即殯於庵廁屋中。

  元阿木圍揚州,李庭芝固守不下,伯顏遂議深入,因越揚州渡江,分兵東下。元兵破獨松關,鄰邑望風皆遁,諸關兵皆潰。朝廷大懼,遣柳岳如元師請平。伯顏不許,日:「汝國戮我行人,故我興兵至此,汝國得天下于小兒,亦失天下于小兒,尚何多言。」元伯顏帥師次於臯亭山,文天祥、張世傑請移三宮入海,而己帥眾背城一戰,陳宜中不許。太后遣督察禦史楊應奎上傳凰璽以降,伯顏受之。遣使召隨中出議降事,宜中棄位,逃歸於溫州之清澳。張世傑、蘇劉義、劉師勇似不戰而降;各帥所部兵去臨安,入於海。楊應奎自臯亭還,言伯顏欲執政面議,太后乃以天祥為右丞相,與吳堅偕往。

  天祥見伯顏,乞退軍嘉興,以俟講解,爭辯不屈。伯顏大怒,遂拘留天祥,而遣堅還。伯顏使人喻天祥,欲天祥降,天祥哭而拒之。駙馬都尉楊鎮,奉益王昰、廣王昺走婺州。元伯顏使範文虎追之,執楊鎮還臨安。楊淑妃與弟楊亮節奉二王隨走溫州。太后下手詔,詔諭郡縣皆降元。伯顏次於湖州市,遣張惠、阿刺平等入臨安府,封府庫,收史館圖書及百司符印告敕,罷官府及衛卒。時元軍分駐錢塘江沙上,杭人方幸之,而湖汐三日不至。

  丙子三月,元伯顏入臨安,以帝及太皇太后謝氏、太后全氏、福王與芮,並庶僚三學諸生內侍等,皆北去。帝在位二年而國亡,時方六歲,後為僧,有子。謝太皇太后不久卒,全太后亦為尼。元人以文天祥北去。天祥至鎮江,與其客杜滸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且喜且泣,遺書李庭芝,遣使四出糾兵結約。初,天祥未至,其時楊有脫歸兵,言元人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說降矣。庭芝信之,以天祥來說降,使再成亟殺之。再成不忍,紿天祥出視城壘,以制司文示之,閉之門外。天祥如揚州,將入城,聞置制司下令,捕文丞相甚急,天祥及變姓名,由通州浮海如溫州,以求二王陸秀夫、蘇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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