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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二百年遭王莽篡國鴆君(2)


  事覺,莽召忠,寸斬之。秀、涉皆自殺。莽以大軍外破,大臣內叛,憂憤不能食,但飲酒,啖蝮魚,閱軍書,倦困凴幾寐,不復就枕矣。更始遣上公王匡攻洛陽,大將軍申屠建攻武關,三輔震動。析人鄧曄、于匡起兵應漢,開武關,迎漢兵。諸縣大姓各起兵稱漢將,共會城下,莽愈憂,不知所出。莽大司空崔發曰:「古者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宜告天以求救。」莽乃帥群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氣盡,伏而叩頭。

  諸生小民,旦夕會哭,為設餐粥,甚悲哀者,除以為郎,郎至五千月餘人。又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時省中黃金尚有六十余萬斤,莽賜九虎士,每人錢四千,眾無鬥志。又赦城中囚徒,殺牲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既而皆敗走。眾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塚,燒其棺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漢兵攻長安,眾宜平入,火及掖庭。黃皇室主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時值九月,莽紺色單衣,持虞帝匕首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庚戌旦平明,群臣扶掖莽之漸台。眾兵圍之。晡時上臺,商人杜吳殺莽。校尉殺莽頭,軍人分莽身,節解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傳莽頭詣宛,懸于市,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王莽年三十八為大司馬,五十一居攝,五十四即真,六十八誅死,竊位一十八年。

  漢上公王匡拔洛陽,斬莽將王匡、哀章。成紀人隗囂與周宗等起兵應漢,移檄郡國,勒眾十萬,攻下隴西、武都等地。

  茂陵公孫述起兵成都,自稱輔漢將軍,兼益州牧。淮南李憲起兵據盧江稱王。安定三水人盧方,詐稱武帝曾孫劉文伯,據平涼等地,與匈奴和親,匈奴立為漢帝。更始封梁孝王八世孫劉永為梁王,即據國起兵,攻下濟陰、山陽等地,以董憲、張步為將軍,遂專據東方。漢新市、平林諸將,以劉演兄弟威名日盛,因勸更始除之。演部將劉稷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為者耶?」更始收稷,將誅之,演固爭。李軼、朱鮪因勸更始並執演殺之。秀自父城馳詣宛謝,司徒官屬迎吊秀,秀不與私交一語,惟深引過而已,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為演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自慚,乃拜秀為破虜將軍,封武信侯。更始將遷都河南洛陽,以劉秀為司隸校尉,使前往整修宮室。秀乃置僚屬,作文移,從事司察,一如舊章。時三輔吏士來迎更始,見諸將過,皆冠幘而服婦人衣,莫不笑之。及見司隸僚屬,畢喜不自勝。一老吏垂涕曰:「不圖今日複見漢宮威儀。」由是識者皆心向焉。

  更始以劉秀行大司馬事,持節北渡河,鎮慰州縣。秀至河北,即今北直隸等地,所過郡縣,考察官吏,黜陟能杏,平遣囚徒,除莽苛政,複漢宮兵。吏民大悅,爭持牛酒迎勞,秀皆不受。南陽鄧禹仗策追秀,及於鄴。秀曰:「我得專封拜,生遠來,豈欲仕乎?」井禹曰:「不願也。但願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禹進說曰:「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更始既是常才,不自聽斷;諸將皆庸人崛起,志在財帛子女,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也。明公素有盛德大功,為天下所向服,軍政齊肅,賞罰有信。為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悅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難定也!」秀大悅,因令禹常止宿於此,與定計議。每任使諸將,多訪于禹,皆當其才。秀自兄演死,每獨居,不禦酒肉,枕席有涕泣痕。主簿馮異獨寬慰之。秀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因進說曰:「更始政亂,百姓無所依戴。夫人久饑渴,易為充飽。令公專命方面,宜分遣官屬,循行郡縣,宣佈惠澤。」秀從之。騎都慰耿純謁秀於邯鄲,見其官屑將兵法度,不與他將同,遂自結納。

  初,王莽時,長安中有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邯鄲卜者王郎,緣是詐稱真子輿,百姓多信之,立郎為天子。趙地以北,遼東以西,皆望風響應。時上谷太守耿況遣其子賓弇詣長安。弇年二十一,至宋子,會王郎即行。從吏曰:「子輿成帝正統,舍此不歸,遠行安之?」弇曰:「子輿敝賊,卒為降虜耳。我至長安,陳漁陽上穀兵馬,歸發突騎,以擊烏合之眾,如摧枯折朽耳。公等不識去就,滅族不久也。」

  弇聞大司馬劉秀在盧奴,乃北馳上謁。秀留署長史,與俱北。至蘇,秀將南歸,弇曰:「今兵從聲方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公之同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發此兩郡,控弦萬騎,邯鄲不足慮也,」秀官屬皆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大司馬秀在薊,會王子接起兵薊中,以應王郎。城內攏亂,秀趨駕而出,不敢入城邑,舍食道旁?至蕪蔞亭,時天寒冽,馮異上豆粥。至下曲陽傳舍,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至滹沱河,候吏還白,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濟。秀使王霸往視之。霸恐驚眾,即還詭報曰:「冰堅可渡。」遂前至河,河水亦合。乃渡,未畢數騎而冰解。至南宮,遇大風,秀引車入道旁空舍。馮異抱薪,鄧禹蓻水,秀對灶燎衣。馮異複進麥飯,馳赴信都。

  是時,郡國皆降王郎,獨信都太守任光、和戎太守邳彤不肯從。光聞秀至,大喜。邳彤亦自和戎來會。議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還長安。邳彤曰:「吏民歌吟,思漢久矣。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勢,驅集烏合之眾,遂振燕趙之地,無有根本之固,明公奮二郡之兵以討之,何患不克。今釋此而歸,豈但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墮損威重,非計之得者也!」秀乃止。任光發傍縣,得精兵四千眾,稍合至萬人。移檄邊郡,共擊邯鄲,郡縣又複響應。耿弇以上谷漁陽兵行定郡縣,會大司馬秀于廣阿。秀以其將,寇恂、吳漢等為將軍,進軍拔邯鄲。

  王郎出走,追斬之。收郎文書,得吏民與郎交關,譭謗者數千章。秀不省,會諸將燒之曰:「令反側者自安。」更始遣使立秀為蕭王,悉令罷兵。耿弇進曰:「王郎雖破,天下革兵乃始耳。今使者從西方來,令罷兵,不可聽也。銅馬、赤眉之屬數十輩,兵數十百萬人,所向無前,必不能久,非聖人不能辦也。百姓患苦王莽,複思劉氏。今更始為天子,雖諸將用命,而貴戚縱恣,擄掠不已,元元叩心,更思前朝,是以知其必敗也。公功名已著,以義征伐,天下可傳檄而定也。天下至重也,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蕭王乃辭以河北未平,不就征,始貳於更始。

  時諸眾銅馬、鐵脛、尤來、大槍、上江、青犢、富平、獲索等,各領部曲,眾約百余萬,所在寇掠。蕭王擊銅馬于鄡,吳漢將幽州十郡突騎來會,士馬甚盛。銅馬食盡,夜遁。蕭王追擊于館陶,悉破降之,封其渠帥為列侯。諸將未能信賊,降者亦不自安,王敕令降者各歸營勒兵,自棄輕騎按行部陳。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效死乎?」知其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諸將,眾遂數十萬。南巡河內,太守韓歆降。蕭王北擊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縣,追至北平,連破之。賊退入漁陽,所過擄掠。強弩將軍陳俊曰:「賊無輜重,宜令輕騎出賊前,使百姓各自堅壁,以絕其食,可不戰而殄也。」

  王遣俊,如其策。賊無所得食,遂散敗。吳漢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將軍追尤來等,斬首萬三千餘級。賊散入遼西、遼東,為烏桓貊人抄殺殆盡。蕭王還至中山,諸將請上尊號。勿聽。耿純、馮異力勸王從眾議,以收人望。至鄗,會諸生強華奉赤伏符詣王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群臣因複奏請,王乃即皇帝位於鄗,且待後話不提。

  且表更始既都洛陽,複從洛陽遷都于長安。時長安惟未央宮被災,其餘官室供帳倉庫宮府皆如故。更始居長樂宮,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慚,俯首刮席不敢視。諸將後至者,更始問:「擄掠幾何?」左右侍官皆宮省久吏,驚愕相視。

  更始納趙萌女為夫人,以萌為大司馬,委政於萌,日夜飲宴後庭。群臣欲言事,輒醉不能見。萌專權自恣,群小膳夫,皆濫官爵。長安語曰:「灶下養,中郎將;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內侯。」由是關中離心,四海怨叛。赤眉樊崇等攻長安,以名為群賊,不可以久,議立宗室,挾義誅伐。先是,赤眉掠得故式侯萌之子盆子,在軍中主牧羊,時年十五,披髮跣足,敝衣赭汗,至是立為上將軍,見眾拜,恐惶欲啼。赤眉至宏農,更始遣兵擊之,大敗。赤眉入長安,更始奔高陵,將相百官皆降。更始亦請降赤眉,封赤眉為長沙王。三輔苦赤眉暴虐,皆憐更始,欲盜出之。張邛使謝祿縊殺之,劉恭夜收藏其屍。更始在位二年而亡。光武中興,其話頗長,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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