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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譚紹洸敗走武昌城 錢東平遁跡峨眉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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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李鴻章,策馬投刺入內:時曾國藩正欲沐浴,接到李鴻章名刺,乃顧左右道:「少荃今之國士!可惜他頭角太露,視天下如無物,吾當有以折之。」 說罷把鴻章名刺放下,儘自沐浴。 鴻章在外候了多時,總不見傳出一個請字,莫明其故。又半晌見閽人自內出,以為曾國藩必傳見無疑矣。閽人絕不道及。肚子裡忍不住氣,向閽人問道:「曾帥得毋外出乎?」 閽人道:「非也!」 鴻章又問道:「得毋有客在乎?」 闊人答道:「無之。」 鴻章道:「如此,是輕傲我也!」 暗忖在京為師生時,何等投契;今一旦兵權在手,遂忘故舊耶?意欲逃去。忽轉念他有什麼原故,尚且未明,何便逃去,且遠道而來,縱彼以輕傲相加,盡不妨罵他一頓。便再令閽人再傳第二個名刺。閽人無奈,姑與傳遞。少頃複出,閽人亦無言語。李鴻章怒甚,已不能耐;又半晌方見內面傳出一個請字:李鴻章便盛氣而進。然此時仍以初進營中,料曾國藩必具冠服恭禮相迎,故鴻章此時雖怒,仍以敬意相持,不敢怠慢。不意進了帳內,並不見有曾國藩,不過三五人在堂上談天說地,指手畫腳而已。鴻章心下納悶,忽聞一旁人聲問道:「少荃你幾時來的?」 李鴻章急回頭,不是別人,正是曾國藩:尚在浣盤濯足,形色甚是輕慢。李鴻章這時,不覺頂門上,怒火直冒起來。乃厲聲答道:「弟在營外候見已久,何至今猶浣足耶?」 國藩聽罷,仍未起身,複笑著答道:「少荃相處已久,胡尚不知吾性耶!吾在京時,每函致鄉中諸弟,使勤於浣足;蓋勤於浣足,可以滅病。故吾生平最留心此事。少荃如以此相責,可謂不近人情。」 國藩這時說了又說,絮絮不休。鴻章氣憤不過。立在庭中,只見堂上諸人:皆注視自己,莫不目笑耳語。鴻章如何忍得?便向國藩說道:「滌生將以此奚落鴻章耶?」 國藩道:「這怕未必!吾接尊刺時,方在沐浴間;及第二次接得尊刺,而又不能不浣足。待浣足已畢,將與子相見矣!」 鴻章聽罷,一言不發,徑拂袖而出。行了十余步,只聞國藩笑說道:「少年盛氣哉!非大人物也。」 鴻章此時直如萬箭攢心,掉頭不顧,出營而去。 走出營門,也不見有人出來挽留。營裡將弁只各以目相視。鴻章出了營外,騎回牲口,且行且憤。自忖在京時,與國藩何等投契!且蒙他以國士相許。今如此冷淡,薄待故人,試問你國藩有何本領,敢如此相傲。枉教自己從前錯識了他。想罷仰天長歎!不禁奮然道:「豈俺李鴻章舍你國藩一席地,遂無出頭處耶?」 意欲奔回合肥,忽又轉念道:「自己當初來時,諸兄弟曾以言相諫,阻我之行;奈自己功名心急,又看得國藩那廝太重,致遭此奚落。然今回去,何以見諸好。正自著悶,忽見一個農夫,迎面而來。鴻章便向農夫問投棲止。農夫道:「先生非落寞中人,何棲皇至此?」 鴻章本待不言,惟見農夫立足不語;沒奈何,只得以實情告之。農夫道:「求人者當如是。子千里求人,又負氣而去,行將安歸?且此間曾帥有示:懼人偵探軍情,故生面之人,不准留宿。不敢聞教。」 說罷飄然而去。李鴻章又氣又惱,躊躇了一會,忽見羅澤南策馬而來,向鴻章大笑道:「曾帥謂兄才具有餘,而養氣不足,今果然矣。」 鴻章一聽,心上怒上加怒。忽回頭自想,暗忖曾國藩如此相待,難道故意相弄,以挫折自己不成!果爾,則自己如在夢中也。便向羅澤南問道:「德山此來有何用意?」 羅澤南道:「奉滌公之令,專請足下回去。曾公向言足下頭角太露,故為此計,何足下竟墮其術中耶!」 鴻章聽罷搖首:「難道滌生竟能戲吾耶?」 澤南道:「天下盛氣之人,皆可以戲,何必多怪。」 鴻章無語,便與羅澤南策馬同回。 及到營外,早見曾國藩盛服相接,鴻章急下馬見禮。國藩道:「少荃,得毋以曾某為前倨後恭乎!」 說著攜手入帳,分賓主坐下。塔齊布、楊載福、彭玉麟等相見。鴻章先道:「方才盛氣辱及先生,望先生休怪。」 國藩道:「吾方待才而用,豈知足下反加白眼。大丈夫以器量為重,才識次之,故聊以相試耳。」 鴻章聽了起身謝過。國藩道:「近來聞足下贊皖撫呂賢基軍幕,屢欲邀足下來此,因安徽軍務緊要,是以不敢。究竟現在安徽軍情如何?」 鴻章道:「呂中丞好謀寡斷。當公與吳、胡兩帥會攻漢陽,此時天國在皖省守衛尚虛;弟獻議乘這時機,大舉攻安慶,呂中丞不從,失此機會。今皖省只有鮑超一枝人馬,坐鎮幾郡。而敵將胡元煒,方守廬州,坐鎮桐城;黃文金又以重兵兼守安慶,甚為完密,恐難下手。不如趁李秀成己去,以全力先複漢陽、武昌,實為上策。」 國藩道:「公言甚是。但金陵為洪氏根本,若克金陵,則諸省不難恢復矣。鴻章道:「此事實不容易。因金陵為彼精銳所聚,加以李秀成智勇足備,吾軍中實無出其右者。若不收復各郡,以先孤金陵之勢,恐收效亦殊不易也。」 國藩聽了,點頭稱是。又問道:「人才歸於洪氏,為吾之大患;以足下所知,究有何人,足以當大任者?」 鴻章道:「向榮、勝保治軍雖嚴,然謀不濟勇,此其所以敗也;若知人善任,莫如明公;衝鋒陷陣,莫如鮑超;料敵而進,莫如林翼。其餘明公帳下人物:如羅德山、楊厚庵、塔齊布皆一時之英傑,皆足以當一面者,此則明公所知矣。此外湘中二李,明公還知之否?」 曾國藩道:「豈非續賓兄弟乎?」 鴻章道:「是也。彼兄弟皆卓犖不群之士:續宜則謹慎深慮;續賓尤驍勇非常。若得此人而用之,亦足以獨當一面。明公以為然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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