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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洪天王開科修制度 湯總兵絕命賦詩詞(1)


  話說洪天王看罷錢江奏議,早已回心轉意,決計要取金陵。隨又把《興王策》十二條,細看下去,道是:

  (一)方今中國大勢:燕京如首,江浙如心腹,川、陝、閩、粵如手足。斷其手足,則人尚可活。若取江南,而隨椎其腹心,則垂危矣!故以先取金陵,使彼南北隔截。然後分道:一由湖北進河南,一由江淮進山東,會趨北京,以斷其首。待北京既定,何憂川、陝下服,是當先其急而後其緩。

  (二)我國新造,患在財政不充;而關稅未能遽設:當于已定之初,在商場略議加抽,而任其保護。於商業每兩征抽一厘,名曰厘金。取之甚微,商民又得其保護何樂不從?而我積少成多,即成鉅款。但宜節制,不宜勒濫苛民。

  (三)自滿清道光以來,各國交通,商務大進。商務盛,即為富國之本;能富即能強。宜與各國更始:立約通商,互派使臣,保護其本國商場。以中國地大物博,如能逐漸推廣,三十年內可以富甲天下矣!

  (四)我軍既以財政為患,當於圓法講求。今我國尚未與各國通商,可以目前限制各國銀元入口;即所定之地,可以不准清軍清國銀元通用。如此商民必以為不便。然後我可鑄銀,與商民易之。易彼銀而鑄我銀,我可權宜以五大成銀色鼓鑄。凡銀不論高低,只求上下流通,一律准用。富戶以我不用清銀,必來交換,即可由一千萬鑄至二千萬;由是夾佩紙幣,則三千萬可立就矣!

  (五)百官制度,宜分等級:官位自官位,爵典自爵典。大王既加封各王,已不能更改。當於官位分開權限,以重軍政。使王公以下之謀臣洪天王開科修制度 湯總兵絕命賦詩詞勇將,免抑制而能施展。誠以凡事論才不論貴。即各國親王,亦不能盡居高位,掌大權者也。

  (六)將來天下大勢,必趨重海權。今後若中國大定,仍當建都江南:據江河之險,盛備舟師,即可以呼吸各行省,四面接應。自不至有扡格之虞。

  (七)我國起事以來,戰爭未已,不暇修理制度。今宜開科取士,增選文寸,使各獻所長;因時制宜,以定國制,而待實行。

  (八)滿清連戰皆敗,將來恐借外人之力,以戕害漢人,為自保大位之計。前既與各國更始,立約通商,則自當優待旅華外人,以示天下一家,以杜彼奸謀。

  (九)我軍連戰雖勝,恐亦不免憊疲。今雄兵近二百萬,宜加以訓練,分為五班;待定江南之後:以兩班北伐,以一班下閩、浙,留兩班駐守三江。輪流替換,免疲兵力,以為久戰之計。

  (十)中國膏腴土地,荒棄自多,宜墾荒地為公產,仿上古寓兵於農;或為屯田之法,按時訓練,則兵力固充,即餉源亦不絕矣!

  (十一)中國人數雖多,而女子全然無用:宜增開女學,或設為女科女官,以示鼓勵。盡去纏足之風,而進以鬚眉之氣。男女一律有用,則國欲不強不得也!

  (十二)礦源出於地利,惟中國最盛焉:滿洲除洲滇銅礦之外,未有開採。我宜頒諭國中:一律採掘,以收地利。國課既增,民財日進。然欲興礦務,當仿各國創行鐵路,以便轉運;且為興商計,利莫大焉。以上管見,只其大略,餘外相機而定。滿清以殘酷,我以仁慈;滿清專用宗室私人,我以大同平等,力反其弊。興王之道,盡於是矣。願大王留意焉!

  洪天王看罷大悅,立派人請錢江到毆上商議。錢江道:「湖北已定,急宜開科取士,以定人心。再應派員佈告各國:申明我漢複國的意思,免各國來干預。然後再取安徽,順下江南可也。」

  洪秀全道:「吾弟真濟世才。」

  即下令開科取士,以錢江、石達開為主試官。因從前未行歲試,士子報冊赴考的,賞賜監生,一體進場。

  這時李秀成已卒偏師收興國州而回。所以附近武昌一帶州縣,聽得興國開科取士,都望風投順,因此到來報考的不下五六千人。就中一位姓劉的,喚個繼盛,別字贊宸,乃興國州人氏。生平博覽群書,素有大志,不樂滿清功名。有勸之赴考試者,常對人說道:「我明之劉基也,豈為胡無所用哉?」

  愚者皆笑其非。及洪天王定湖北之時,年已三十。聽得天國開科取士,乃向其鄉人說道:「我今將為狀元,不久便作開國元勳矣!何以賀我?」

  鄉人益非之。劉贊宸歎道:「此所謂燕雀不知鴻鵠志也。」

  遂別其父母,赴武昌應試。

  這時天國取士與滿清不同:第一場是時務策;第二場是制藝;第三場是詩賦。不限添注塗改,不用抬頭,不拘字學,以故人才美不勝收。劉贊宸三場試滿,皆中肯要,遂拔作狀元。其中更有洪家兵力未到的地方,其士人潛到武昌應試的,不可勝數:故榜眼是安徽宿松李文彬,探花是湖北黃州王元治。自此三人以下,俱賜及第,皆做唐宋制度:故得第的,凡二百八十餘人。洪天王--召見,俱在行宮賜宴。劉狀元應對如流,洞識時務,洪天王大悅。命以彩輿文馬,錦衣侍衛,護從遊街三天。士女觀者,填街塞衢。

  事後,劉狀元遍謁各王公,並投拜錢江門下。便乘間對錢江說道:「各大臣皆與先生同事已久,某豈敢以疏間親!只是既屬師生,聊貢一言:某觀各大官類皆氣宇昂軒,英傑士也。但福王洪仁達,東王楊秀清,如曹孟德謂司馬懿,所謂鷹視狼顧者。先生當有以防之。」

  錢江歎道:「豪傑之士,所見略同,今信然也。但仁達一愚夫耳,不足以為害;若秀清則其志不小,某豈不知!特以天下未定,不忍同室操戈。且其罪狀未明,遽然除之,其黨羽亦必不服也。子姑待之。」

  劉狀元聽了,歎息而罷。自此錢江益賞識劉狀元。常在洪天王跟前稱讚他;洪天王亦深知其能,不時召他商議大事。一日天王向劉狀元問道:「中國亡于胡虜,已二百年。孤以大義起兵,而所到城池,尚多抗拒,豈以複國之事為非耶?抑朕之恩誠未布那?願卿細言其故。」

  劉狀元道:「二者皆非也:習慣相忘,此理之自然,無足怪者。自滿清幹嘉以來,吾民已不知有亡國之痛矣。大王奮然舉義,智者稱為伐罪吊民;愚者即指為作亂犯上,豈識得中國為誰人土地?自今而往,當派人到處演說,使知我國起兵的原因,互相觀感,則人心自然歸順。」

  洪天王深然其計。又忖新科及第二百餘人,未有位置,不如給以俸祿,使當演說之職,豈不甚善。因此派人到各府州縣,分頭演說,果然人心日進,皆知天王師出有名,多為從服。天國更在武昌府內小別山,高塔壇台,高五丈,方三丈,以劉狀元登臺演說:稱天國驅逐滿人,重新漢柞:今後人民不得垂辮發,衣胡妝,聽者多為泣下。以致互相傳話,有當時因避亂逃別處者,皆回武昌;亦有天國未定的地方,其人民寄寓武昌者,至是知得此等的道理,多回鄉舉義。所以蘄州二處,遂起有義勇軍,與清官為難。這點消息,傳到洪天王那裡,天王便集諸將議道:「今蘄水、蘄州二處,既有亂事,自當乘勢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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