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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馮雲山夜走貴縣 洪秀全起義金田(2)


  雲山道:「這是不是談話之所!可有認識的僻靜地方?暢談一會較好。」

  秦日綱道:「只有一所教堂,離此不遠,是弟居留之地,就請同往坐談何如?」

  雲山大喜,二人便望教堂而來。甫進了教堂,只見一人衣裳楚楚,在教堂裡打坐,似行路到此歇足的。

  一見他兩人進來,那雙眼早抓定馮雲山。雲山不知何故,偷眼回看秦日綱,見日綱已是面如土色。雲山摸不著頭腦,即向那人請問姓名。那人才答得一個張字,即出門而去。雲山見得奇異,便問日綱,此是何人?日綱道:「不好了!此人即日前在桂平告發洪哥哥的張秀才也!他本貴縣人氏,曾充桂平縣外幕。生姓奸險。今見此人,大非吉利。似此如之奈何?」

  雲山一想道:「任他如何擺佈,料不能如兄神速!弟十分疲倦,權坐片時,再作計較罷了。」

  秦日綱便帶到後面坐定,呼僮烹茶,大家訴說別後之事。時已近晚,雲山道:「今夜斷不能在此勾留。弟數年前在本縣曾課徒于黃姓之家,此黃姓是敝省番禺人也!倒能做油炸生涯。本是個有心人士,不如改往他的府上權宿一夜,較為妥當。」

  秦日綱道:「既是如此,某亦願同行。因弟雖有志未逮,然甚願隨兄弟之後也。」

  雲山聽罷,不勝之喜!秦日綱呼僮到來,賞他二三塊銀子,遣他回鄉;自己卻詭稱要回桂平去。

  將近夜分,便同雲山轉過黃姓家上來,那黃姓的,原來喚做廣韶,生有三子,俱曾受業于馮雲山,這回見雲山到來,父子四人,好不歡喜,一面迎至廳上,吩咐家人治膳相待。正自互談別後的景況,忽然家人報道:「前街那所教堂中,不知有甚事故,也有許多官兵圍捕,卻搜來搜去,搜不出一個人來。」

  黃廣韶聽罷,偷眼看看秦日綱兩人面色,卻有些不象。且素知他兩人是個教士,此事料然有些來歷,便把家人喝退,一面令進酒饌來,獨自陪兩人對酌。酒至半酣,黃廣韶道:「兩位來此,必有事故。某非好為小人者,不妨直說也!」

  馮雲山道:「忝在賓主多年,何敢相瞞!弟到廣西,原為傳道起見。不料本縣一個張秀才苦苦攻訐小弟妖言惑眾,以至官吏購緝甚嚴,故逃避至此。素知足下是個誠實君子,聊以實情相告,萬勿宣洩為幸!」

  黃廣韶道:「弟觀秦兄神色,已料得八九分。但家人頗眾,談話切宜低聲,休被別人知覺。便對小兒輩,卻不宜直說也!某料官吏注意者,只在馮兄。若要逃走,當在今宵;倘再延遲,截緝益嚴,更難出關矣!」

  雲山道:「此言甚善!惜此時城門已閉,如之奈何?」

  黃廣韶道:「這卻不訪!敝宅後靠北門,那守城軍士賴信英,家有老母,常受某周濟。若要偷出城門,自能方便也。」

  雲山道:「如此是天賜其便矣!事不宜遲,就此請行。」

  黃廣韶便不敢再留。用過飯後,馮、秦二人卻沒什麼行李,即依黃廣韶囑咐,對家人等托稱有事,立要辭去。只有黃廣韶導出門外,馮、秦在後相隨。還幸所行不遠,已是北門。且貴縣不甚繁囂,夜分已少人來往。黃廣韶即尋著賴信英,說稱有緊要事情,要立刻出城趕路。賴信英見是黃廣韶到來說項,自然沒有不從。登即開了城門,讓馮、秦二人出去。正是:聞雞已過函關客,走馬難追博浪人。

  馮、秦兩人出了城外,辭過廣韶,握手後,即趲程而去。黃廣韶卻獨自回家,一併瞞卻家人,不消說了。這裡按下馮、秦兩人行蹤莫表。

  且說洪秀全,自從馮雲山去後,打點保良會事務,越加用心,因此日盛一日,聲名洋溢。那洪秀全三個字,飛到平南縣令馬兆周耳朵裡。馬兆周因日前桂平張縣令行文各縣,早知洪秀全是個逸犯,登時帶了二十名差勇,直過金田捉洪秀全。當下尋到黃文金府上,口稱與洪秀全相會。黃文金已知馬縣令的來意,便答稱洪秀全不在這裡。馬縣令不信,定要把黃文金府上搜過,黃文金那裡肯從?便和馬縣令口角。

  馬縣令好不知死活,還仗著官勢,口稱要捉捕黃文金。那差勇更是狐假虎威,聽得馬縣令一聲喝起,早把黃文金拿下。那些保良會中人,都是崇拜上帝的,平日最愛黃文金和洪秀全二人。這番見把黃文金拿捕,便一齊上前,問個原故。黃文全心生一計道:「這贓官到來索賄,黃某不從,今要把我們拿捉,速來解救才是。」

  那時一般保良會中人,只知有上帝,那知得有官府?聯同一二百人之多,立將黃文金搶回,並把二十名差勇打得個落花流水。馬縣令見不是頭路,撇了差勇,獨自逃命,急望縣城回去。餘外二十名差勇整整打死五名,單留十五名,都是破頭爛額,狼狽奔回。馬縣令看見,又羞又惱,急忙知會臨近得州府及附近州縣,報金田保良會窩藏逸犯:拒殺官兵,聚眾為亂,請合兵攻剿等情。

  依著官場慣例,少不得把保良會講得十分兇悍。這會汙州知府白炳文聽得這點消息,非同小可!又聽得洪秀全是有意謀亂的人,一面詳稟上臺;一面調齊人馬,會攻金田保良會。只當時汙州一帶,盜賊雖眾。究竟太平日久,兵馬無多。三路合齊,計得兵勇一千名。用都司田成勳統領二百人馬為前隊,余外馬兆周領三百人居中,白炳文合後,浩浩蕩蕩殺奔金田而來。

  早有探子報到黃文金府上。黃文金便請洪秀全召集各地保良會首領會議。譚紹洸第一個先到,一時各首領俱已到齊。即有許多保良會中人,到場觀看。洪秀全當眾說道:「洪某到貴省來,不過為傳播道理,別無他意。就是今日聯合保良會,也不過為地方謀保衛。誰想虎狼官吏,不能捕盜安民,反來攻擊諸君。若甘心受禍,好自為之;若要保全身家性命,即當急謀捍衛。非是洪某好事,實是事勢不得不如此也!」

  各人聽罷,皆大呼道:「人生在世,那有不愛身家性命?願聽洪先生指揮!」

  當下眾口齊聲,聲如雷動。秀全一發說道:「既是如此,限明早便要各鄉保良會到此聚集,官兵不來攻擊猶自可;若要攻擊時,即當竭力抵禦。我們保良會原謀保護地方,實是美事。是非曲直,當有台司知之。若等州縣小吏,何足介意耶?」

  各人聽罷,都不勝之喜。立即回去打點一切。

  果然到了越早,不約而同,一齊攜了槍械到黃文金村上,聽候洪秀全的號令。那秀全待各地保良會到齊,點過一會,卻不下二千人。洪秀全便令父子同來者,父去子留;兄弟同來者,兄去弟留。並無兄弟及一切殘弱的,一發安慰一番,發遣回家去,單挑得精壯一千人。隨對韋昌輝、黃文金等道:「官兵雖屬無用,仍是操過隊伍;我軍雖然強壯,究竟未經訓練,待彼來時,當以散隊擊之。」

  就把一千人分為五隊,每隊二百人,先令譚紹洸率二百人回村駐紮,以壯聲勢。

  譚紹洸去後,忽探子報道:「官軍離此尚有三十裡之遙。」

  秀全聽得,便道:「彼軍行程甚緩,是欲待夜分,掩軍襲擊。為一網盡擒也!此處村口,高此十五裡有一小山,樹木深叢。文金兄弟可領一軍,在此埋伏:彼軍到時,休要管他;待彼退時,彼必提燈籠火把,兄弟卻望火處攻之,當獲全勝!」

  黃文金得令去了。又令胡以晃、韋昌輝各帶二百人在村後分東西兩路埋伏:胡以晃在東路,韋昌輝在西路,但聽號炮一響,一齊攻出,各人分拔停妥,秀全卻與洪仁發,將所餘二百人,分藏各巷內,以暗擊之,卻把各巷閘門緊閉,只留村口一條大路,讓官軍進來。並令各家關閉門戶,以防波軍騷擾,均不准張燈舉火,以疑敵軍,各人都依令而行。秀全便與仁發,在黃文金府上等候,以盼佳音。管教:設謀定計,安排香餌釣鼇魚;伐罪救民,大舉義旗驅臭流。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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