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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回 虎牢關威風占八面 鳳儀事軟語訂三生(1)


  話說王允要使呂布迷惑於貂蟬,他便使貂蟬歌舞侑酒。貂蟬本早就受了王允的密囑,當然毫不推辭,婷婷嫋嫋走到紅氈之上。

  這時樂聲大作,笙管嗽嘈。她慢擺柳腰,輕疏皓腕,姿態動人,歌喉蕩魄,把個呂布樂得心花怒放,直著兩眼,盯住她轉也不轉。

  一會子舞罷,王允便對她說道:「我兒且在這裡陪著溫侯,為父的因為後面還有多少屑事,要去料理呢。」

  呂布見他要走,正中心懷,忙道:「司徒有事,儘管請便罷。」

  王允笑道:「恕我少陪了。」

  他道:「無須客氣了。」

  王允便起身向後面走了。

  她羞羞答答地到王允的位置上坐下。呂布見王允去了,他便膽大起來,笑眯眯對著貂蟬直是發呆,心中好似小鹿亂撞的一樣,不知和她說一句什麼才好呢。

  貂蟬故意裝嬌賣俏地閃著星眼,向他一瞟,微微一笑,百媚俱生。這一笑,倒不打緊,將一個呂布笑得骨軟筋酥,見她那一副可憎可喜的面龐兒,恨不得連水將她夾生吞了下肚去。

  真個是見色魂飛,身子早酥了半截。他瞧著王允在這裡,又不敢過於放肆,只好眉目送情。她也時時發出回電,將他浪得驚喜欲狂。

  她捋起紅紗袖子,露出半截粉藕似的膀子,十指纖纖地執著銀壺,輕移蓮步,走到他的身邊,滿滿地斟了一杯,笑道:「奴家不會敬客,務望將軍恕罪才好呢。」

  呂布忙笑道:「哪裡話來!我太貪杯,勞得妹妹常來斟酒,我實在生受得十分不過意了,還是讓我自己來動手罷。」

  他說著,用手將她的玉腕抓住,笑眯眯地盯著她的芙蓉粉頰,只是飽看不休。

  她羞得忙將手往懷裡一縮,不覺將手中的銀壺往下一落,叮噹一聲,將桌上的酒杯打壞。這一聲,將呂布飛出去的魂靈才驚得收了回來。忙笑道:「妹妹受驚了。」

  她含羞帶笑地用帕將口掩著,倒退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呂布見她那副面孔像煞數年前的葛巧蘇,越看越對,竟沒有分毫的錯誤。可是貂蟬見了呂布,卻也暗暗吃驚道:這人不是我們高頭村上的一個異丐麼?不知他在什麼時候得到這步田地的?

  呂布便向她笑道:「妹妹!我在什麼地方,好像見過你的樣子?」

  她卻答道:「將軍這話未免太唐突了,奴家自幼未曾出得閨門半步,今天因為家父的命令,才出來見過一回生客的,從來也未曾看見過第二個生人。」

  她說罷,便冷冷地坐著。呂布見她不悅,忙用別話岔開去,但是他的心中兀地疑惑不解道:「天下同樣的人本來是有的,卻未見過她和葛巧蘇的面貌不爽分毫的。」

  列位,貂蟬聽得呂布的問話,從前的舊相識,而且又是知己,當然就該直接將自己的遭際告訴與他,為何反而一口瞞得緊緊的不認呢?原來貂蟬見呂布現已封侯,當然要目空一切,要是將自己的一番事實說出來,豈不使呂布看不起麼?自己無論怎樣的美貌,終於是個歌妓,還有什麼身價呢?不若回他一個摸不著,免得教他瞧不起。

  這時呂布見她柳眉微蹙,似乎帶著一些嬌嗔的樣子,曉得自己方才的兩句話說得太唐突了,他便搭訕著笑道:「我酒後亂言,得罪妹妹,萬望妹妹恕我失口之罪。」

  她聽他這話,便又展開笑靨答道:「不知者不怪罪,將軍切勿見疑。奴家究竟是有些孩子氣,都要請你原諒呢。」

  呂布見她回嗔作喜,不禁將方才那一股狂放的魂魄,卻又飛到她的身上去,不知不覺地將銀壺執著,走了過來,一手搭著她的香肩,替她滿斟一杯,口中說道:「妹妹!剛剛承情替我斟酒,為兄的也該過來回敬了。」

  她卻故意板起面孔,對他說道:「將軍請放尊重一點,不要使他們看見,成了什麼樣子呢。」

  呂布忙答應著,回到自己的位上,見她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一種情形,不禁心癢難熬,將一隻腳從桌肚裡伸了過來,正碰著她的金蓮。她不禁嫣然一笑,忙將小足縮到椅子裡面。

  呂布見她一笑,膽大得愈厲害,便問道:「妹妹!今年貴庚多大了?」

  她道:「十九歲了。」

  呂布哈哈大笑道:「那麼,我癡長一歲,做你的哥哥還不算賴呢。敢問妹妹是幾月裡生辰?」

  她笑道:「你又不是星相,我又不來算命排八字,何人要你問年問歲呢?」

  呂布笑道:「妹妹!你卻不要誤會我的用意;我問你的生辰,正有一樁要緊事情。」

  她卻假癡假呆地答道:「四月十八。」

  呂布又問道:「妹妹的門當戶對,有與未呢?」

  她聽得不禁嗤地笑道:「這人敢是發酒瘋了,人家這些事情,誰要你來問呢?」

  呂布忙央告道:「好妹妹,請你告訴我吧!」

  她故意將粉面背了過去,說道:「今天真是該死,我們爺真是想得出,好端端地教我來和這個醉漢子纏不清,可不是晦氣麼?」

  呂布情不自禁站起來,走到她的椅子後面,彎腰曲背地打恭作揖。

  這時候猛聽得屏風後面咳嗽一聲,把個呂布嚇得倒退兩步,忙抬頭一望,不是別人,正是王允從屏風後面慢慢地走了出來。呂佈滿面緋紅,慌忙退到自己的原位上,斯斯文文地紋風不動,眼管鼻頭,鼻管腳後跟。

  王允見此情形,料知他已入圈套。他卻對貂蟬說道:「我兒!有客在此,為何兀地板起臉來,算是什麼樣子呢?」

  她忙將粉面掉了過來,呂布深恐她將方才的情形說了出來,便向她直是做鬼臉子。她佯作不知,冷冷地對王允說道:「孩兒因為多吃了兩杯,心上作泛,故掉過臉來。」

  王允哈哈大笑道:「癡丫頭,今天又不知吃下多少酒去了,侍女們!快將她扶到後面去,安息一會子。」

  話猶未了,屏風後面走出一群侍女來,將她扶起。她輕移蓮步,走到呂布的面前;深深的一個萬福,口中說道:「奴家酒後失陪,萬望將軍原諒。」

  她說罷,才婷婷嫋嫋地走進去。

  王允哈哈大笑道:「癡丫頭,酒越醉,禮數越多。」

  他說罷,便轉過身來對呂布笑道:「小女嬌憨,酒後不知說些什麼呢?萬一有得罪將軍之處,老夫便來陪罪了。」

  他說罷,只見呂布兩眼出神,只是在那裡發愣。原來被她這一陣子忽喜忽怒的嬌態,將他迷溺得不知所云了。這時王允問話,他何嘗聽見一字,直著雙目,在那裡追尋方才的情景呢。

  王允走到他的身邊,用手在他的肩上輕輕地一拍,笑道:「溫侯!老漢方才問話,溫侯未答,敢是動怒未曾?」

  呂布被他一拍,才驚得醒了,冒冒失失地答道:「我原是好意,你卻不要誤會。」

  王允見他這樣答法,不禁失聲笑道:「溫侯!敢是今天酒吃得醉了麼?」

  呂布忙答道:「不曾不曾。」

  王允道:「既未吃醉,方才下官問話,為何兀地一聲不響呢?」

  呂布忙離席謝過。王允又將他拉入席笑道:「知己朋友,何必盡來客氣做什麼呢?」

  呂佈道:「适才我問令嬡的生辰,不知可有親事與未?」

  王允笑道:「這個癡丫頭,今年已是十九歲了,作伐的人卻也不少,可是她兀地揀好嫌歹的,不由我作主,所以到現下還未有呢。她鎮日價的羡慕將軍的為人,勇貌雙全,時常叫我請將軍來和她廝見廝見。」

  呂布聽到這裡,不禁大喜道:「小將年已弱冠,中饋無人,若不棄粗愚,便為司徒東床如何?」

  王允笑道:「那如何使得?溫侯蓋世英雄,小女蒲柳之姿,怎好妄自攀龍附鳳呢?」

  呂布忙道:「司徒!你也無須推託,彼此義氣相投,何必盡來做那些無謂的假圈套呢?」

  王允道:「既是將軍不棄微賤,怎敢不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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