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演義 >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 上頁 下頁
第一百十二回 舌妙吳歌似曾相識 腰輕楚舞于意雲何(2)


  這時董卓尚不肯罷議,仍來徵求眾人的同意,便又向眾人說道:「皇帝闇弱,不足奉宗廟,安社稷。今欲效伊尹、霍光故事,改立城留王可好麼?」

  大眾聽了,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說半個不字來。

  此刻丁原怒氣填胸,忍無可忍,霍地立起來答道:「昔太甲既立,不明君道,伊尹乃放諸桐宮。邑昌王嗣位僅二十七日,罪過千余,霍光將他廢去,改立皇帝。今皇上春秋方富,行未有失,怎得以前相比呢?」

  董卓聞言大怒,叱道:「丁原鼠子,朝堂上焉有汝置啄餘地!識風頭,少要逞舌,休要惹我性起一劍兩段。」

  丁原拍案罵道:「你這賊子,欺君罔上,妄自廢立,與王莽何異?天下萬民,實欲食汝之肉,寢汝之皮,汝尚在夢中嗎?今天你口出浪言,要殺哪個?」

  董卓聽到這裡,推翻桌案,搶劍就要過來動手。這時左大夫李儒見丁原身後站著一個人,身高八尺,頭戴束髮紫金冠,身穿麒麟寶鎧,按劍怒目,直視董卓。

  李儒料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忙搶過來,一把拉住董卓,附著他的耳朵,說了幾句,董卓會意。

  這時丁原和呂布昂然出了朝堂,出城回營。

  百官皆散,董卓便問李儒道:「我剛才正要去殺丁原,你說殺他不得,究竟有個什麼緣故呢?」

  李儒道:「你方才沒有介意啊!他剛才身後立著那個人,便是呂布,有萬夫不當之勇。萬一你和丁原動起手來,他還不是幫助丁原麼,那時卻怎麼了呢?」

  董卓道:「原來如此,但是此番放他走了,我想他一定不肯服從我了。他現在手下有十萬精兵,反了起來,恐怕倒十分棘手呢。」

  李儒道:「丁原所恃的不過是呂布,我倒有一條妙計:派一個能言之士,到呂布那裡去,將利害說給他聽,同時再用金帛去誘惑他,到那時,還怕他不來依附明公麼?」

  董卓大喜,忙問何人肯去?李肅應聲願去。董卓便在禦廄裡挑出一匹赤兔追風馬來,並且預備許多金帛之類與李肅,教他見機行事。李肅答應告辭而去。

  到了午後,李肅賚著金帛,帶著赤兔馬,出了西門,徑到呂布的營中。和呂布通了姓氏,便說上許多景慕渴仰的話。呂布本來是個草莽之夫,哪裡曉得他們的詭計,見李肅恭維自己,早就快活得什麼似的。及至聽得要送他許多金帛,還有一匹良馬,名喚赤兔,逐電追風,日行千里,不由得心花大放,樂得手舞足蹈起來。李肅何等的機警,便趁著他在快活的當兒,便要求他刺殺丁原,投降董卓,將來不失封侯之位,口似懸河,說上半天。呂布迷著金帛良馬,也不顧什麼父子名義,知遇厚情,竟一口答應下來。李肅見他答應,便告辭走了。

  誰知到了第二天,呂布手裡提著丁原的頭,竟來依順董卓。

  董卓大喜,連忙上表硬挾何後下旨封他為溫侯,平白的手裡又添十萬精兵,一員虎將,他的勢焰不覺又高百丈。

  他還怕呂布生心,便使李儒說合,拜他為義父,趁勢要挾群臣,將太子辯廢去,立陳留王協為漢獻帝。

  百官側目,莫敢奈何,只好低首服從,誰敢牙縫裡碰出半個不字來?只得唯唯聽命。

  他廢立已定,便又將何太后幽禁起來。何太后也沒法抵抗,免不得帶哭帶罵,口口聲聲,詛咒董卓老賊。當有人報知董卓,他竟使人賚著鳩酒至暴室,迫令何太后吃下,不一時,毒發而亡。董卓因永樂太后與己同姓,力為報怨,既將何太后毒死,還未泄心中之恨,複查得何苗的遺骸,拋擲路旁,又拘苗母舞陽君一併處以極刑,裸棄枳棘中,不准收葬。他自稱為郿侯,稱他的母親為池陽君,出入朝儀,比皇太后還要勝三分。自己更不要說了,虎賁斧鉞,差不多天子也沒有他這樣的威風。

  這時朝中百官,誰敢直言半句?卓雲亦雲,卓否亦否,齊打著順風旗,附勢趨炎,哪裡還有劉家的天下?簡直是董家的社稷了。

  然而朝中有一位大臣,卻不忘漢室的宏恩,時時刻刻思想將這些惡賊除去。可是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而且又無別個可以幫著共同謀劃的。所以他雖有此心,無奈力不能為,只好鎮日價地愁眉苦臉,憂國憂民,無計可施。

  眼見朝內一班正直的忠臣被卓賊趕走的趕走,殺死的殺死,風流雲散,他好不心痛,因此隱憂愈深。列位,小子說到這裡,還沒有將他的名字提了出來。究竟是誰呢?卻原來就是司徒王允。他籌措了數月,終於未曾得到一個良善的辦法。有一天,到了亥子相交的時候,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再也莫想睡得著。他便披衣下床,信步走到後園。只見月光皎潔,萬籟無聲,只有許多秋蟲唧唧地叫著,破那死僵的空氣。這時,正是深秋的時候,霜華器重,冷氣侵人。王允觸景生情,不禁念道:山河破碎兮空有影,天公悲感兮寂無聲!

  他念罷,猛聽得假山後面有歎息的聲音。他吃驚不小,躡足潛蹤,轉過假山,瞥見一個人亭亭地立在一棵桂樹下面,從背後望去,好像是貂蟬。

  王允揚聲問道:「現在夜闌人靜,誰在這裡歎息?」

  那人轉過面來答道:「賤妾在此。」

  王允仔細一看,卻不是別人,正是貂蟬,忙喝道:「賤人!此刻孤身在此,長籲短歎,一定是有什麼隱事,快些給我出來!」

  貂蟬不慌不忙地答道:「妾身之受大恩,雖十死不足報于萬一,焉敢再有不端行為呢?因為近數月來,時見大人面有戚容,妾非草木,怎能不知大人的心事呢?背地興歎,非為別故,實因大人憂國憂民,惶急無計。妾自恨一弱女子,不能稍替大人分憂,所以興歎的。」

  王允聽她這番話,又驚又喜地說道:「我的兒,誰也料不著你有這樣的心事。好好好,這漢家的天下,卻要操在你的手裡了。」

  貂蟬答道:「大人哪裡話來!只要有使用賤妾的去處,雖刀斧加頸,亦所不辭。」

  王允便道:「我見了你,倒想起一條計劃來了。但是你卻太苦了,尚不知你能行與否,我倒不大好意思說了出來。」

  貂蟬何等的伶俐,見王允這樣吞吞吐吐的,卻早已心中明白了,便插口說道:「大人莫非要使美人計麼?」

  王允笑道:「我這計名目雖不是美人計,實際上卻與美人計有同等的效力呢。」

  貂蟬道:「大人乞示其詳。」

  王允便附著她的耳朵道,如此如此,未知你可做得到麼?

  她聽罷,粉頰一紅毅然答道:「只要與國家有益,賤妾又吝惜一個身體嗎?」

  王允聽了,撲地納頭便拜。驚得貂蟬忙俯伏地道:「大人這算什麼呢!豈不將賤妾折殺了麼?」

  王允道:「我拜的是漢室得人,並非是拜你的。」

  他說罷,扶起貂蟬,又叮嚀了一番,才各自回去安寢。到了次日清晨,王允便命預備酒席。

  早朝方罷,他便對呂布說道:「今天下官不揣譾陋,想請溫侯到寒舍小酌一回,未知能得溫侯允許否?」

  呂布笑道:「司徒多禮。我卻不客氣了,倒要去消受你們府上的盛饌豐肴呢。」

  王允忙道:「溫侯肯下降,茅舍有光了。」

  他說著,便和呂布一同回到自己的府裡。

  這時府中的眾人,早巳將席預備好了。王允便與呂布對面坐下,開懷暢飲。酒至三巡,王允便向屏風後面喊道:「我兒!呂將軍是我至友,你不妨出來,同吃一杯罷。」

  話聲未了,只聽屏風後面嬌滴滴地應了一聲「來了!」

  接著一陣蘭芳麝氣,香風過處,從屏風後面走出一位千嬌百媚的麗人來。她走到王允的身邊,瓢犀微露著問道:「那邊就是呂將軍麼?」

  王允道:「是,快點過去見禮。」

  她羞答答地到呂布面前,深深地福了兩福。呂布慌忙答拜。

  王允笑道:「小女粗知幾首俚曲,將軍如不厭聞,使她歌舞一回,為將軍侑酒如何?」

  呂布沒口地說道:「豈敢豈敢,願聞願聞。」

  她也不推辭,輕點朱唇,歌喉嚦嚦,慢移玉體,舞影婆娑。呂布連聲道好。不多一時,她舞畢,王允趁勢托故走開,她卻到王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呂布向她細細地一打量,不禁大吃一驚,暗道:「她不是葛巧蘇麼?看她那種秀色,委實比從前出落得美麗十二分了。」

  這正是:裙拖八福湘江水,鬢剪巫山一段雲。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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