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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施奇刑油餅堪憐 發怪響鼓妖示警(2)


  鬧了幾天,並未問出口供,一時無從奏報。傅太后等得不耐煩起來,再派中謁者史立,與丞相長史大鴻臚同往審究。史立等人,星夜馳至中山,先去見了丁玄。丁玄皺眉說道:「連日嚴訊,一無口供,奈何奈何?」

  史立暗笑道:「這種美差,丁玄不會辦理,真是笨伯!」

  便請丁玄暫退,由他一人提訊人犯。那班人犯,一半是馮昭儀的子侄,一半是中山王宮的僕人,如何肯去誣攀馮昭儀呢?連審數堂,也沒證據。

  史立當下想出一法,他想男子究比女子來得膽大心硬,不如嚴刑加在宮女身上,不怕她們不認。史立想罷,即將馮昭儀身邊的全部宮女,統統捉至,問了一堂,仍無口供,他便命差役製造幾具大大的油鍋,燒得通紅,又把宮女洗剝乾淨,全身赤裸,首先摔了一個下去。當時只見那個宮女,滾人油鍋之中,口裡只喊著一個哎字,可憐第二個唷字還未出口,早巳成了一個油餅了!一陣腥臭之氣,令人欲嘔。你道可憐不憐!這個宮女既死,其餘的宮女,自然嚇得心膽俱碎,狂喊饒命。等得差役再要來剝她們衣裳的當口,只聽得哄然一片哭聲,大喊大叫道:「我們怕死願招。」

  史立聽了,暗暗歡喜,即命眾人快快招來,好保性命。眾人聽了此言,反又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供些什麼。史立卻也真能辦事,居然由他一人包辦,做就供詞,命大眾打了指印,仍行下獄。

  又把馮昭儀的女弟馮習,以及寡弟婦君之二人捉到,也要她們誣供。馮習不比宮女怕死,開口便罵史立只想升官發財,不知天地良心。史立聽了,當然大怒,就把驚堂一拍道:「你不要仗著馮後女弟,可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麼?」

  馮習又冷笑道:「沒罪又怎樣辦呢?」

  史立聽了,也答以冷笑道:「沒有罪,自然不能辦你。但是全部宮女,業已招認,你還想翻供麼?」

  說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竟把馮習的下衣剝去,赤體受笞。可憐馮習也是嬌生慣養,風吹吹都要倒的人物,如何受得起這樣大杖。一時又羞又急,又氣又痛,不到一刻,當堂斃命。

  史立一見馮習死去,也覺著忙,因為她是馮後妹子,不比常人,死了無礙,只得暫將君之系獄;一面買通醫生徐遂成,要他硬做見證。徐遂成便是張由帶去的那位醫生,既有好處,自然情願出作證人。於是依了史立之囑,當堂誣供道,馮習與君之二無人,曾經向我密語雲:「武帝時有名醫修氏,醫愈帝疾,賞賜不過二千萬錢,今聞主上多病,汝在京想亦入治,就是把主上治癒,也不能封侯;不若醫死主上,使中山王能代帝位;我們二人,可以包你封侯等語。」

  徐遂成說完,史立還要假裝不信,又經徐遂成具了誣告反坐的甘結,方將馮昭儀請出,面加詰問。

  馮昭儀真無其事,怎肯誣服,當然反駁史立。史立冷笑道:「聞你從前身擋人能,何等膽大,勇敢有為,因此得了忠心為主的美譽,今日何以如此膽小呢。」

  馮昭儀聽到身擋人熊,乃前朝之事,宮中言語,史立何以知曉,必是有人陷我,遲早總是一死。」

  等到晚上,悄悄仰藥自盡。史立一見馮昭儀已死,還要誣她畏罪自盡。當史立第一次的奏報,哀帝尚未知道馮昭儀自盡,下詔徙居雲陽宮,仍留封號。及見二次奏報,方知已死,猶命仍以王太后之禮安葬。一面召馮參入詣廷尉。馮參少通《尚書》,前任黃門郎,宿衛十餘年,嚴肅有威。

  那時王氏五侯,何等威勢,見他也懼三分,每想加害,竟沒奈何。後由王舅封侯,得奉朝請,此次無故被陷,豈肯受辱,遂仰天長歎道:「我馮參父子兄弟,皆備大位,身至封侯;今坐惡名,何顏在世!」

  拔劍自刎,年已五十有六。弟婦君之以及馮習之夫與子,連同箕子,或自盡,或被戮。

  這場冤案,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共死一百十有七人。惟馮參之女,為中山王劉興王妃,免為庶人,得與馮氏宗族,徙歸故郡,還算萬幸。

  傅太后論功行賞,因為張由是此次告發的首功,封為列侯;史立醫官太僕,加封關內侯;丁玄雖無功而卻有勞,亦有賞賜。張由、史立、丁玄三個,直至哀帝崩後,由孔光上書劾奏他們的罪惡,方始奪官充戍,謫居合浦。馮氏冤獄,仍未申雪。

  可見亂世時代,真無公理的了!那時傅太后既已害了馮昭儀,便想斥逐孔光,誰知傅喜大不贊成。傅太后私與傅晏、傅商二人密議,要連傅喜一同免職。傅晏忙去就商朱博。朱博乃命部下私人,今天你參孔光迂拙,明天他參傅喜奸邪。建平二年三月,竟免大司馬傅喜之職,遣令就國。越月,又免丞相孔光,斥為庶人。朱博複請罷三公官,仍照先朝舊制,改置御史大夫。

  於是撤消大司空官署,任朱博為御史大夫,另拜丁明為大司馬衛將軍。沒有幾時,便升朱博為丞相,用少府趙玄為御史大夫。

  朱博、趙玄就任之日,廷臣都向他們二人賀喜。不料陡聞殿上連聲怪響,音似洪鐘,約有一刻,方始停止。大家駭顧,不知所措。朱博、趙玄,又是害怕,又是掃興。哀帝心知有異,急命近侍去驗殿上鐘鼓,無人擊撞,何故會發巨聲。

  當有黃門郎楊雄,待詔李尋同聲奏道:「這個明明是《洪範傳》所謂的鼓妖了。」

  哀帝急問:「何為鼓妖?」

  李尋又奏道:「人君不聰,為眾所惑,空名得進,便致有聲無形。臣意宜罷丞相,藉應天變,若不罷退,期年以後,本人即有大禍。」

  哀帝聽了,默然不答。楊雄也進言道:「李尋所言,乃是依據古書,定有奇驗;況且朱博為人,宜為將而不宜為相,陛下應該量材任用,毋踐凶災!」

  哀帝聽畢,依舊沉吟無語,拂袖回宮。

  朱博既晉封陽鄉侯,感念傅氏栽培恩典,請上傅、丁兩後封號,除去定陶二字。

  傅太后本來只望這著,立即迫令哀帝下詔,尊稱自己為帝太太後,居永信宮;尊丁氏為帝太后,居中安宮;並在京師設立共皇廟,所有定陶二字,統皆刪去。這樣一來,同時宮內便有四個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二千石。

  傅太后既如所願,所行所為,竟致忘其所以,甚至背後常呼太皇太后王氏為老嫗二字。幸而這位王政君素來長厚,不與計較,因得相安。趙太后飛燕,早已失勢,反而前去奉承傅太后,口口聲聲稱她似親婆婆一般。於是永信宮中,常聞趙太后的語聲。長信宮內,不見趙太后的足跡了。太皇太后眼見傅太后如是驕僭,目無他人,自然十分懊悔,不應引鬼入門,釀成尾大不掉之勢。無奈傅氏權力方盛,莫可如何,只得勉強容忍,聽她胡為。

  這還是王政君能夠忍耐的好處。不然,就做馮昭儀第二,也在意中。朱博、趙玄二人,早經串成一氣,互相用事,朋比為奸。一日,又聯銜上奏,請複前高昌侯董宏封爵,說他首先請加帝太太後封號,因被王莽、師丹所劾去職,飲水思源,董宏實有大功。帝太太後依議。朱博兩人又參王莽、師丹二人,身為朝廷大臣,不知顯揚帝太太後名號,反敢貶抑至尊,不忠不孝,莫此為甚!應請將王莽、師丹奪爵示懲。帝太太後見了此奏,當即黜師丹為庶人,令王莽速出就國,不准逗留京師。

  一班廷臣,個個噤若寒蟬,圖保祿位。惟獨諫大夫楊宣上書,規勸哀帝,略言:「先帝擇賢嗣統,原欲陛下侍奉長信宮幃。今太皇太后春秋七十,屢經憂傷,且自命親屬引退,藉避傅、丁,陛下試一登高望遠,對於先帝陵廟,能勿抱漸否?」

  楊宣這樣一奏,哀帝也被說得動聽,因即封賜王商之子王邑為成都侯。又過幾時,哀帝忽患痿疾,久不視朝,所有國家大事,雖有帝太太後代勞,可是孫子有病,當然擔憂。適有待詔黃門夏賀良其人,竊得齊人甘忠可遺書,挾以自豪,妄稱能知天文,上書說道:漢曆中衰,當更受命,宜急改元易號,方能延年益壽等語。哀帝竟為所惑,遂於建年二年六月,改元太初,自號陳聖劉太平皇帝。誰知祥瑞倒未看見,凶禍偏偏光臨。正是:禍福無門惟自召,妖災解免在人為。

  不知究是什麼凶禍,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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