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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施奇刑油餅堪憐 發怪響鼓妖示警(1)


  卻說傅太后一見有人奏參師丹,迫令哀帝將其免官,削奪侯封。哀帝哪敢異議,立刻照辦。盈廷臣眾,人人都替師丹不平,不過懼怕傅太后的威勢,未便出頭。

  內中卻有兩個不怕死的硬頭官兒:一個是給事中申鹹,一個是博士炔欽,聯銜上奏,他說:「師丹見理甚明,懷忠敢諫,服官頗久,素無過失;此次漏泄奏稿一事,尚無證據。即有其事,咎在經管簿書,與他無干。今乃因為失察細過,便免大臣,防微杜漸,恐失人心。」

  誰知遞了進去,御筆親自批斥,且將申鹹、炔欽二人貶秩二等。

  尚書令唐林,看得朝廷黜陟不公,也來上疏,說是:「師丹獲罪極微,受譴太重,朝野臣民,皆說應複師丹爵位;伏乞陛下加恩師傅,俯洽輿情!」

  哀帝見了此奏,提到師傅二字,回想前情,自己學問,得有造就,全是師傅的功勞。於是不去奏知傅太后,自己作主,恩賜師丹為關內侯,食邑三面戶,並擢京兆尹朱博為大司空。

  從前朱博曾因救免陳鹹,義聲卓著,後來陳咸既為大將軍府長史,頗得王鳳信任,遂將朱博引入。王鳳因愛朱博人材出眾,正直無私,大加賞識。朱博於是歷任櫟陽長安諸縣令,累遷冀州刺史,瑯琊太守,專用權術駕馭吏民,人皆畏服。嗣奉召為光祿大夫,兼任廷尉。朱博恐被屬吏所欺,特地召集全部吏屬,當眾取出累年所積案卷,獨自一一判斷,俱與原判相符。

  因此一班屬吏,見他這般明亮,自然不敢蒙蔽。隔了年餘,得升為後將軍之職。

  嗣因坐党紅陽侯王立一案,免官歸裡,哀帝猶稱他為守兼優,仍複召用為光祿大夫,及京兆尹。適值傅氏用事,要想聯絡幾位名臣,作為羽翼,遂由孔鄉侯傅晏,與他往來,結為知己。及至師丹罷免,傅晏自然力保他繼任為大司空。

  朱博為人,外則岸然道貌,內則奸詐百出,專顧私情,不知大道。時人不察,以耳為目,還當他是一位好官。他呢,只想從龍,竟作走狗了。

  那時傅太后既已除去師丹,便要輪到孔光。因思孔光當日曾經請立中山王劉興為嗣之奏,現在劉興雖死,其母馮昭儀尚存。從前先帝在日,因見她身擋人熊,忠心貫日,由婕妤一躍而為昭儀,使我大失顏面;當時無權報復,隱恨至今。現既大權在握,若不報仇,更待何時?況且外除馮昭儀,內除孔光,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傅太后打定主意,可憐那位著名的賢妃馮昭儀,還蒙在鼓中,毫不知道呢!

  原來中山王劉興自增封食邑之後,得病即歿。王妃馮氏,就是劉興母舅馮參的親女,嫁了劉興數年,僅生二女,並無子嗣。劉興另納衛姬,得產一子,取名箕子,承襲王爵。箕子幼年喪父,並且時常有病,遍請名醫都無效驗。後來有一位女醫管妣,她說:「箕子是患的肝厥症,每發之時,手足拘攣,指甲全青,連嘴唇也要變灰,有時大小便都要自遺,這病斷難斷根。」

  馮昭儀聽她說得極准,留她在宮,專替箕子醫病,服她之藥,尚有小效。後來管妣為盜姦污,羞憤自盡。箕子之病,便又照前一般的曆害了。馮昭儀只此一個孫子,豈有不急之理。

  沒有法子,只得禱祀神祇,希望禳解。

  哀帝聞得箕子有疾,特遣中郎謁者張由,內監袁宏,帶同醫生,前往診治。既至中山,馮昭儀極知大體,自然依禮接待,不敢疏忽。張由素來性急,留居多日,因見醫生不能將箕子治癒,甚為懊惱,忽地心血來潮,要把醫生帶回長安覆命。袁宏阻止不可,只得隨同回朝。

  哀帝問起箕子之病,是否痊可。張由老實答稱:「臣看中山王的病症,已人膏肓,醫亦無益,故而回來。」

  哀帝又問袁宏,袁宏奏稱,曾經阻止,張由不聽。哀帝聽了大怒,當面將張由訓斥一番。等得張由謝罪退出,哀帝回宮,越想越氣,複遣尚書詰問張由何故自作主張攜醫回朝。張由被詰,無法對答,只得跪懇尚書替他辯白。尚書不肯代人受過,非但不允所請,且將張由教訓一番,方擬據實回奏。張由一想,尚書果去直奏,我的性命當然不保,不如如此如此,壞了良心,去向傅太后誣告馮昭儀,便有生路。張由想罷,便簡單地對尚書說了一聲:「若要知道底蘊,可請主上去問傅氏太后。」

  尚書聽了,就將張由之言,奏知哀帝。

  適值哀帝手中正在批閱各處奏章,無暇就至北宮去問傅太后。也是馮昭儀的不幸,但被張由走了先著。張由既向傅太后如此如此,誣奏一番。哀帝的奏章,尚未批畢,傅太后已來宣召。哀帝丟下奏章,趕忙來到北宮。

  一進門去,就見傅太后的臉色不好。請安已畢,忙問:「祖後何事生氣?」

  當下只聽得傅太后含怒道:「我辛辛苦苦,把這皇帝位置,弄來給了你這不肖,我總以為得能坐享榮華富貴幾年,再去伺候你的亡祖;豈知好處未曾受著,反被那個姓馮的妖姬,用了巫覡,詛咒你我二人。不過你能與我同死,倒也罷了。但這天下,必被姓馮的妖姬斷送,叫我拿什麼臉去見你的亡祖呢?」

  傅太后說至此地,頓時號哭起來。哀帝聽了,一面嘴上慌忙勸慰傅氏太后,一面心裡也在暗怪張由,何以不先奏明於我,害我多碰這個釘子。哀帝邊想邊把張由召至,詰問道:「汝先見朕,何故不將中山王太后之事奏知於朕,累得太后生氣?現且不說,汝速重奏朕聽,不准冤屈好人!」

  哀帝還待往下再說,只聽得傅太后把禦案一拍道:「皇帝既說馮妖是好人,這是我與張由兩個誣控好人了!」

  哀帝聽了,連忙跪下求恕道:「祖後千萬不可多心!臣孫因為中山王太后,也是臣孫的庶祖母。」

  傅太后聽了這句,更加大怒道:「皇帝只知庶祖母,難道不知還有一個親祖母活在世上受罪麼?」

  哀帝此時辯無可辯,只得急命張由速速奏來。張由方才奏道:「臣奉了萬歲之命,與袁宏二人,帶同醫生去到中山。誰知當天晚上,臣見他們宮中鬼鬼祟祟。起初尚未疑心,後來細細探聽,才知中山王太后,請了巫覡,詛咒太后皇上二人。並說要把中山王的病症,用了法術移在太后皇上身上。太后皇上若有不祥,中山王箕子,便好入統大位。臣想太后皇上,乃是天地之尊,他們既然目無君上,臣又何必將他們醫治呢?」

  哀帝聽完道:「袁宏不是與汝同去的麼?」

  張由答稱是的。

  哀帝道:「汝可將袁宏召來,待朕問過。」

  一時袁宏來到。哀帝問他道:「張由說中山王太后咒詛朕與太后,可有其事?」

  袁宏雖是內監,素來不說假話,當下一見哀帝問他,急奏答道:「臣與張由行坐未離,他實妄奏。中山王宮中,僅有巫覡替中山王箕子祈病,並無咒詛太后與皇上事情。」

  哀帝聽了,尚未說話,傅太后聽了,早已氣得發抖道:「袁宏定是馮妖的黨羽,膽敢替她洗刷。」

  說著,即顧左右道:「快把袁宏這個奸賊砍了!」

  說時遲,那時快,哀帝忙想阻攔,已經不及。可憐袁宏血淋淋的一顆首級,早已獻了上來。

  傅太后那時已知哀帝大有袒護馮昭儀意思,急把禦史丁玄召人,與他耳語幾句,丁玄答稱:「知道,太后放心!」

  說完這話,匆匆趨出。

  原來丁玄就是共皇后丁氏的胞侄,專拍傅太后馬屁。所以傅太后凡遇大事,必命他去承辦。他偏能揣摩傅太后的心理行事,平日所辦之事,傅太后件件稱心。馮昭儀遇見這個閻王,試問還有生命麼?

  現在不提北宮之事,單說丁玄奉了傅太后口詔,一到中山,即將宮內役吏,連同馮姓子弟,一齊拘入獄中,約計人數,共有一百餘名之多,逐日由他親自提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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