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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錢可通神嗣君繼立 病偏遇鬼廢後歸陰(1)


  卻說成帝既允嬰兒交與合德撫養,便用葦編篋,將嬰兒裝入其中,送至少嬪館裡。在成帝之意,以為合德自己未曾生育,想將此子據為已有,後日即有皇太后的希望。這種理想,本在情理之中。誰知合德是奉了乃姊使命,仿佛有意要使成帝絕嗣的樣子一般,莫說害死一個,又是一個,就是有一百個,一千個,既是蓄心要害死不會講話的嬰孩,那是並不繁難的。於是不到數日,少嬪館裡,忽有一個宮人,攜著一隻上有封條的葦篋,付與掖庭獄丞籍武,使他埋葬僻處,不准給人知曉。籍武原是合德所保薦的,當然奉命維謹,即在獄樓下面,掘坎埋篋。

  這個篋中,自然是許美人所養的骨血。趙氏姊妹未曾入宮以先,都中就起了一種童謠,叫做「燕飛來,啄皇孫,」至是果驗。

  合德一連斃了兩孩,成帝竟致無後,反而便宜了一位劉欣,現現成成地做了皇帝。

  劉欣即定陶王劉康之子。劉康自被王鳳逼令回國,鬱鬱不樂,未幾病歿。王后張氏無出,只有王妃丁氏生了這個劉欣,由祖母傅昭儀撫養成人,得襲王爵。傅昭儀早年即為王太后,隨子就國,向有智略,人臣無不稱許她的為人。她聞得成帝無嗣,蓄心已久,想將孫子嗣與成帝,以便入統江山。元延四年春正月,中山王劉興,系成帝少弟,為馮昭儀所出,由信都移封中山。因為惦記都中皇太后、皇上他們母子二人,乘暇入都朝謁。事為傅昭儀所知,也忙幫著孫子劉欣,帶同多數臣眾,趕緊追蹤入都,總想達她目的。後來有志竟成,且不佞慢慢說來。

  當時傅、馮兩位昭儀,以及中山王劉興、定陶王劉欣,分途到了長安,大家見過太后王氏。老年姊妹,久別相逢,自有一番樂趣。

  成帝見了這位侄兒劉欣,少年英俊,少年英俊,很是歡喜,便笑問他道:「汝此次入朝,何故帶同許多官吏?」

  劉欣聽了,從容謹答道:「諸侯王入朝,照例得使二千石隨行,臣因傅相中尉,秩皆二千石,故令回來,以備遇事顧問,免致失禮有罪。」

  成帝聽畢,又問道:「汝平日曾習何經?」

  劉欣答:「習的《詩經》。」

  成帝有意考他一考,即隨意指出數章,令其背誦。劉欣朗朗背出,一字無訛,還能講解經義,闡發微旨。成帝聽完,邊撫其背,邊贊許道:「汝能如此,劉斷替有人了。」

  劉欣欣然奏道:「臣侄年幼,教導無人。倘能長侍陛下,得有日進,乃臣侄之幸也。」

  成帝頷道至再,複問劉興道:「禦弟為何只帶太傅一人?

  「劉興本來不及乃侄聰穎,及被成帝一問,瞠目不能答。成帝又問他所習何經,劉興答稱習的《尚書》。成帝也令他背誦數篇,他竟弄得面紅耳赤,囁嚅許久,方始斷斷續續地背誦幾句,成帝見他那種侷促情形,令人好笑,因暗思:「吾弟年已三十有餘,為何這般呆笨,反不如十六七歲的侄子?」

  成帝因此越加歡喜劉欣了。劉欣也甚知趣,對於成帝,事之如父,一絲不敢荒唐。

  成帝正想同了弟侄等人,前往御花園遊玩,適值傅昭儀已經謁過太后,亦來朝見成帝,成帝慰問路上辛苦,並絕口贊她的孫子聰敏。傅照儀聽了,心裡自然十二分快樂,嘴上只好謙遜一番,答稱:「老身此番幫同欣孫入朝,一是專誠恭請聖安;二是恐怕欣孫年幼失儀,不甚放心,老身也好隨時指導。」

  成帝謝了她厚意,留住宮中。

  傅昭夜真有手段,別過成帝,又到趙飛燕皇后、趙合德妃子兩處,殷勤奉。所談之話,除了馬屁以無甚可述。並命劉欣先謁後妃,次訪大司馬王根,四處周旋,面面俱到。

  最使人眼睛發紅的,金帛珍寶,隨帶甚多,半贈趙氏姊妹半賂王根,以及盈廷臣眾。趙氏姊妹,雖然貴為後妃,但是見了這些貴品,也會笑逐顏開;至於王根廷臣,貪財如命,那就不必說了。傅昭儀這樣一辦,不到幾天,上自後妃,下至臣工,無不交口稱譽劉欣多才多藝,足為帝嗣。成帝本有此意,不過一時未決,尚望二趙生育,免得繼嗣別房,先替劉欣行了冠禮,暫遣回國,傅昭儀自然隨歸。

  趙氏姊妹早被傅氏拍上,殷勤餞別,不忍分離。傅昭儀就在席間乘機請托,二趙滿口應允,一定從旁進言。等得傅昭儀挈孫返國,劉興母子早已先走多時了。

  又過了一兩年,趙氏姊妹依然並未生育,每在成帝面前慫恿,勸立定陶王劉欣為儲君。王根也上書申請,成帝方始決定,改元綏和,使執金吾任宏,署大鴻臚持節去召劉欣入京。傅昭儀以及劉欣生母丁氏,親自伴送劉欣前來,朝臣統統郊迎。

  惟有御史大夫孔光,單獨上書請立中山王劉興。成帝批斥不准,並貶孔光為廷尉。但怕劉興不悅,特別封食邑三萬戶。

  劉興母舅諫大夫馮參為宜鄉侯,免得他們甥舅,背有怨言。

  同日即立劉欣為皇太子,入居東宮;又思劉欣既已過繼,不便承祀共王劉康,劉康歿後,予諡曰共,乃另立楚孝王孫劉景為定陶王,使奉共王之祀;覆命傅昭儀、丁妃二人,仍留定陶邸中,不得跟隨太子入宮。傅、丁二人當然十分快怏。

  傅昭儀又去力求太后,許與太子相見,太后商諸成帝,成帝答稱太子入承大統,照例不應再顧私親。太后說:「太子幼時,全靠傅昭儀抱養,好似乳母一般;就是准她常見太子,于事想亦無礙。」

  成帝不好故違母意,准令傅昭儀隨時入宮,惟生母丁妃不在此例。

  那時孫光既經遭貶,改任京兆尹何武為御史大夫。何武字君公,蜀郡鄲縣人,素來守法奉公,頗有政聲。及為御史大夫,上言世事煩瑣,宰相才不及古,若令職兼三公,恐防廢弛政務,應仿古制建三公官。成帝認可,以王根本為大司馬,仍任舊職;惟罷去驃騎將軍官銜,即任何武為大司空,封汜鄉侯,罷去御史大夫官銜,俸祿皆如丞相,與丞相並稱三公。嗣因王根生病,一時無人接替,暫從緩議。

  誰知侍中王莽,覬覦王根之位,恐被淳於長奪去,乃向王根詭說道:「淳于長自恃太后之戚,見叔乞病,常有喜色,每與朝臣私議,自言必代叔位。且有種種不端行跡,人民恨之刺骨,果成事實,似於國家不利。」

  王根聽畢大怒,便命王莽據實入白太后。

  淳于長本是太后外甥,前次飛燕得能冊立為後,全仗淳于長向太后疏通之力,因感其情,每請成帝封他侯爵。成帝准奏,即封淳於長為定陵侯。淳于長既有兩宮為之內援,於是勢傾朝野;又因成帝不時賞賜,諸侯王歲時饋送,積貲億萬,他便飽暖思淫,廣蓄妻妾,竟達百人之多。適有龍頟侯韓寶之妻許孊,為廢後許氏胞姊,喪夫寡居,徐娘雖老,風韻猶存。

  淳於長一天偶見許孊標緻,弄得廢寢忘食,就借吊問為名,百般勾引。好在許孊正在思春,乾柴烈火,一碰即燃。不久,許孊便做了淳於長的小妻。許孊還要不顧羞恥,有時探視其妹廢後許氏,竟是堂而皇之地直告其事。

  那時廢後方徙居長定宮,寂寞無聊,一聽乃姊得與淳於長雙宿雙飛,甚為眼紅,遂向乃姊說道:「皇后一席,既被趙氏占去,我也不想複位,但我守此活寡,情何能堪?我姊既與定陵侯成了伉儷,我想姊去轉求定陵侯,他倘能為我辦到婕妤之職,我必重報。」

  許孊聽了,明知此事難辦,不敢即允。廢後又出金珠無算,送與許孊,叫她須看姊妹之情,不可推託。許孊當時見了黃澄澄的金子,白光光的珠子,哪肯不受。便拿出騙賊行徑,對廢後說道:「我妹相贈,為姊只好拜領!我想婕妤一職,比較昭儀還小,我妹做到皇后,豈可自貶身分?我既想出一法,我去轉求汝的姊夫,入請太后,封你為左皇后的職位,你道如何?」

  廢後聽了,自然喜出望外。決不防到同胞姊妹,竟會騙她。

  等得送走乃姊之後,日夕盼望佳音,不意過了許久許久,卻如石沉大海,音信杳然,沒有法子,日日派人去催乃姊。乃姊被她催急了,方始告知淳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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