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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求子息淫狐蓄男妾 應童謠飛燕啄皇孫(2)


  侍中班伯,即班婕妤胞弟,迭請病假,續而又續,成帝催他銷假,方才入宮報到。可巧成帝又與張放重敦舊好,方在並肩疊股,一同飲酒。班伯朝拜既畢,站在一旁,並不開口,惟把雙目注視一座畫屏。成帝呼令共飲,班伯口雖唯唯如命,依然目不轉睛地直視屏風。成帝笑問道:「汝在癡看什麼?」

  邊說邊把眼睛跟著班伯所視之處看去,卻見那座屏風上面,並沒特別景致,只有繪著一幅古代故事。成帝又笑謂班伯道:「這座屏風,乃是王商進呈,汝既愛不忍釋,朕可賞汝。」

  班伯聽了,便把眉毛直豎,怒氣衝衝地奏對道:「臣見此畫的事實,直非人類所為,臣恨不得一火焚之呢!」

  成帝此時酒已喝得糊裡糊塗的當口,雙眼朦朧大有醉態,因聞班伯說得如此,便將張放推在一旁,走近屏風面前,細細一看,方見屏風上面繪著紂王在與妲己淫亂,妲己身無寸縷,仰面承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成帝忽然看得動興,忙把手向張放亂招道:「汝快來看!汝快來看!」

  張放趨近屏風,正擬向成帝說話,陡然又聽得班伯續奏道:「紂王無道,沉湎酒色,微子所以告去。此圖這般穢褻,也是王商借畫規諫的深意。誰知陛下竟被無恥龍陽,誘惑得昏昏沉沉,即不為國家計,難道不為子嗣計麼?」

  成帝此時因為看見妲己的形態,忽然想起班婕妤起來,現在雖屬面目已非,不堪重令侍寢。但念前時風月,似覺有些對她不起。所以聽見班伯當面直諫並不動怒,反而嘉他忠誠,授為秘獄廷尉之職。班伯慌忙謝恩,似有喜色。

  成帝道:「汝平日不喜做官,經朕催逼方肯銷假;何以今日一聞廷尉之命,喜形於色起來呢?」

  班伯道:「臣因前受之職,有位無權,實在辜負朝廷;現既得任法官,便可執法維嚴,以警亂法犯上之徒。」

  成帝聽了,深悔授以此職,卻於嬖人等等大有不利。一時又不便收回成命,只得拉了張放回宮,且戒張放道:「班伯執法無赦,汝千萬勿攖其鋒!」

  張放冷笑道:「臣任中郎將,權位大於彼僚多多,看他敢奈何我麼?」

  成帝聽了,還是連連搖首,似乎不以張放之言為然。

  不說他們君臣二人,手挽手地進宮,單說班伯到任接印,親查獄犯,有罪即懲,無罪即釋;不到三天,監中囚犯為之一清。一班廷臣,也敬他正直無私,交口佩服。

  一天,班伯正在朝房與各大臣商酌公事,忽見張放衣冠不整,吃得醉醺醺地由宮內出來。班伯有意懲戒他一番,因為捉不著他的錯處,無法奈何;不意張放忘記時辰八字,偏來站在班伯的對面,半真半假,故意揶揄,班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急在懷中摸出一包紙張,執在手中,直向張放身旁撞去。張放哪裡肯讓,不知怎麼一來,二人已經扭結一團。各位大臣都來相勸,班伯就用手中的那卷紙張,向張放頭上打去。張放不知班伯用意,趁勢奪去,撕得粉碎。

  班伯見他已經上當,急顧左右差役道:「快將這個犯了欺君之罪的張放拿下!」

  那班差役,素知班伯鐵面無私,便把張放拿下。張放被拿,還破口大駡道:「反了,反了你這小子,敢拿天子侍臣麼?」

  班伯把臉一沉道:「汝將聖旨撕碎,已犯大不敬之罪,法應棄市!」

  說著,吩咐左右,速將張放斬道報來。此時張放一見自己所撕之紙,果是聖旨,也曾嚇得發抖,忙求各位大臣替他說情。

  各位大臣明知他是成帝的男妾,豈有袖手之理?於是都向班伯說情。班伯道:「既是各位替他說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說罷,喝令拖下重責八十大板。當下就有一班執刑差役,奔了上去,一把將張放掀翻在地,剝去褲子,頓時露出一個又白又嫩,粉裝玉琢,風花雪月的屁股出來。一聲吆喝,一五一十地打了起來。可憐張放自從出生娘胎以來,何曾受過這個刑罰?只把他打得流紅有血,挨痛無聲。

  一時打畢,只得一蹺一拐慢騰騰地去向成帝哭訴去了。

  不到一刻,成帝視朝,責問班伯道:「張放誤撕聖旨,罪有應得;不過汝應看朕之面,饒他也罷!否則他的身上,何處不可責打,為何偏偏打他臀部呢?」

  班伯應聲奏道:「臣正因為他的臀部犯法。陛下還是尊重國家的法律呢?還是憐愛他的皮肉呢?」

  成帝聽了,半晌不答。當下群臣都說張放犯法,班廷尉辦得不錯。成帝聽了,只得罷休。

  到了晚上,成帝和張放同床共枕的當口,自然有一番肉麻的說話。次日,太后又下一道手詔交給成帝,說是班廷尉秉性忠直,應該從優待遇,使輔帝德;富平侯張放可令就國,不得再留宮中。成帝雖然掃興,還不肯馬上將張放遣走。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翟方進,俱由王商授意,聯名奏劾張放。成帝不得已,始將張放左遷,貶為北地都尉,過了數月,複又召為侍中。王商見了,大不為然,入白太后,太后大怒,面責成帝。

  成帝俯首無詞,再遣張放出為天水屬國都尉。張放臨行時,與成帝握手泣別。成帝俟他去後,常賜璽書勞問。後來張放母病,乞假終養。及母病癒,成帝又任為江東都尉,不久仍召為侍中。那時丞相薛宣,業已因案奪職,翟方進升任丞相,再謐張放,不應召用。成帝上憚太后,下怕公論,只好賜張放錢五百萬緡,遣令就國。張放感念帝恩,休去妻子,情願終身獨宿,以報成帝情好。及成帝宴駕,張放聞信,連日不食,毀瘠而死。

  後來晉王羲之有句嘲張放雲:「不是含羞甘失節,君王膝下尚無男。」

  這個挖苦,明明說張放要替成帝生養兒子,大有趙飛燕借種的風味。一語之貶,萬年遺臭。

  張放死而有知,也該紅潮上面呢。此是後話,說過不提。

  再說當時丞相薛宣免官的事情,乃因太皇太后王氏,得病告崩,喪事辦得不周。

  成帝本恨薛宣逼走張放,便用假公濟私的手段,坐罪薛宣,免為庶人;翟方進事同一律,連帶處分,降為執金吾。廷官都為方進解說,爭言方進公正不阿,請托不行。

  於是成帝複擢方進為相,封爵高陵侯。

  方進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以明經得官,性情褊狹,好修恩怨;既為丞相,如給事中陳咸,衛尉逢信,後將軍朱博,巨鹿太守孫閎等人,或因新仇,或因舊怨,先後均被劾去;惟他奏彈紅陽侯王立,說他奸邪亂政,大逆無道,總算不避權貴,大膽敢為。成帝既見方進尚能辦事,自己樂得燕安如恒。不過年已四十,尚無子嗣,也覺憂慮。

  趙家姊妹,又是奇妒,只許自己秘藏男妾,不許成帝別幸宮人。她們的意思呢,不佞倒可以替她們辨白。倘若成帝去幸別個宮人,萬一生下一男半女,她們姊妹的後妃之位,便要告終;不過為了自己位置,情願帝室絕嗣,未免不知輕重。誰知越是防別個宮人,要替成帝生出兒子,那些鬼鬼祟祟暗渡陳倉的把戲,越是來得會養。

  第一個是宮婢曹曉之女曹宮,只與成帝交歡一度,便已珠胎暗結,產下一男。

  成帝聞知,暗暗心歡,特派宮婢六名服伺曹宮。不意被趙合德知道,矯了成帝之命,竟將曹宮收下廷獄,迫令自盡;所生嬰兒,也即設法謀斃,詭雲痘症夭折。甚至連那六婢勒斃了事。成帝懼怕合德,不敢過問。

  第二個是許美人,住居上林涿沐館中,每月由成帝召至複室,臨幸一次,不久,即已有孕,也生一男。成帝使黃門靳嚴,帶同醫生服乳媼,送入涿沐館內,命許美人靜心調養。又恐為合德所聞,躊躇多日,自思不如老實告知,求她留些情面,免遭毒手。當下至少嬪館,先與合德溫存一番,始將許美人生子一事,說了出來。話猶未完,合德便指著成帝哭鬧道:「你既每每對我說,並未與別人寢宿,既未寢宿,小兒從何而來?」

  成帝被她駁倒,只得直認臨幸許美人之事。合德始允將小兒交她撫養,不准許美人與子相見。成帝無法,只索依她。正是:虎毒猶然不食子,狼凶未必肯傷兒。

  不知此兒能否保全,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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