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演義 >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 上頁 下頁
第四回 意欲摧花慧姬逃世外 勢如破竹真主入關中(1)


  卻說娥姁那時正站在審食其的背後,一見審食其在鏡子裡朝她微笑,那還了得,一時意馬心猿,無法自製。當時她與審食其調情的舉動,不佞也不願意細寫。不久,她便與審食其兩個,如魚得水,以漆投膠,露水姻緣,情同伉儷。審食其雖然有負劉邦,但是出於被動,尚非主動,責他不能守身如玉,竟受娥姁引誘,自然罪不可赦。不過看他日後受封辟陽侯之後,尚怕物議,不敢常進宮去。後經呂後再三宣召,臨之以威,他因錯在從前,亦難拒絕於後。每常進宮,也不敢助紂為虐。就是對於外邊臣子,又知排難解紛,所以一有危險,就遇救星。

  倘竟早死數年,或可倖免那位淮南王的一椎之苦。當時那班薄負虛名的人,也去與他交遊,他若真是元惡巨凶,諸呂被殺的時候,早也一網打在其內的了。不佞本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物,何至袒護這位淫棍?因其確是被動,不佞故不苟刻責人。

  一個人讀史,當用自己的眼光,不必以為那部《史記》,便是信史。

  所以這部《漢宮》雖說是小說體裁,與正史有別,然而書中所有的材料,倒非杜撰。閱者若因正史所無,就認為空中樓閣,那就未免腹儉了。

  現在再說娥姁自從與審食其有了暖昧以後,他們二人,真是形影不離,寢食難分,只不過避去太公、劉媼的兩雙眼睛。

  太公到底是她的公公,自然不會監督到她的私房之內去的,獨有她的婆婆,有病在床的時候,毋須說起,有時病癒,自然要到媳婦房中走走。虧得審食其這人,年紀雖輕,世情極熟,他與娥姁有情以後,平時一舉一動,無不十分留心。不要說他們二人此時的姦情決不會被劉媼察破,就是將來入了楚營,身為抵押之品,依然同寢共食,也未稍露破綻。觀他細心,倒是一位偷香的妙手。誰知劉媼為人,真是一位好人。她恐怕她的那位好媳婦,因為有她在世,終究礙手礙腳,未免有些不甚方便,情願犧牲自己皇太后的位分,一病長逝,躲到陰曹地府裡邊去了。娥姁一見她的婆婆歸天,面子上不得不披麻戴孝,心裡呢,少了一個管頭,真是萬分愜意。

  這時候劉邦內有姣姵替他運籌帷幄,外有樊噲、夏侯嬰等人替他陷陣衝鋒,一時聲威大震,已與項羽齊名。這天正攻下胡陵、方與兩邑,方待乘勝向外發展的時候,忽得劉媼逝世的兇信。算他尚知孝道,便令樊噲、夏侯嬰二人,分守胡陵、方與兩城,自己帶了姣姵回家治喪。

  此時娥姁一見姣姵回來,心裡不大高興。她不是在芒碭山中曾經表示過不妒嫉姣姵的嘛,此刻何以忽又中變起來呢?她這人,雖是一位女流,卻是歷代皇后中的佼佼人物,不要小覷了她。她因姣姵這人十分伶俐,她與審食其的私事,恐怕被她看破。若去告知劉邦,她與審食其二人,便有性命之憂。她於是想出一條毒計,悄悄地去問審食其道:「你看袁姣姵的臉兒生得如何?」

  審食其便據以對道:「非常美麗。」

  娥姁道:「比我如何?」

  審食其道:「尹、刑難分,她是嬌中含有英武之氣,你是美中帶著溫柔之風。我們這位季兄,真是豔福無雙也。」

  娥姁聽了,便微微地笑著,咬了他的耳朵道:「你莫豔羨你們季兄,我想不准你們季兄獨樂,他所享受的豔福,統統分半給你如何?」

  審食其聽了一嚇道:「使不得,使不得!嫂嫂為人何等精明,我方敢冒險而為,你卻不可動氣,你就是一位才足以濟奸的人物。那位姣姵嫂嫂呢,我看她英武雖然有餘,精細未免不足。日後洩露機關,我們便是劉季刀下之鬼,這還是她情情願願入夥的說話,已有如此危險;她若不肯入夥,那時我們的秘事,盡為所知,一經聲曉,其禍立至。嫂嫂呀!我審食其是從此替你守貞的了,這種盛情,委實不敢領受!」

  世間婦女的心理,對於姦夫,自然更比自己的丈夫撚酸吃醋,還要加二厲害。

  姦夫若是瞞了姦婦,另有情人,這位姦婦,寧可犧牲一切,必定願與姦夫拼死。若是偶因別種關係,她要將其他的一個婦女,介紹姦夫,要他破壞此人的貞節,好與自己同流合污,以防她的正式夫婿。姦夫若是推讓,她必定以為姦夫愛她,不肯二色,心中一個感激,對於醋心,便淡了下去,對於憐愛姦夫的心理,反而濃厚。姦夫偏是不要,她卻偏要給他。這是普通的習慣。此時娥姁一聽見審食其聲明替她守貞,她自然把他愛得胡帝胡天起來。她當時便報了他很滿意的一個笑眼,自去行事。

  一天晚上,姣姵方與娥姵閒談,娥姁談到後來,忽然對姣姵笑道:「妹妹此番在外,聽說很替他建了幾件功勞,依據酬庸之典,我想擇日叫他將你收房。不然,妹妹還要疑心我在暗中作梗呢!」

  姣姵聽了,只羞得臉暈紅潮地答道:「夫人這番恩惠,姣姵心感不盡。不過我已聲明在前,只因練習劍術的關係,萬難破身。況且夫主既有孝服,又與項羽等輩,逐鹿中原,似乎不可將兒女私事去分其心,只要得了天下,那時再辦我的事情也不為遲。」

  娥姁聽了又笑道:「你的說話,本也有理。我正因為你出身官家,懂得道理,不肯辜負你的賢淑。」

  說著,忙朝外面看了一看,見沒人來,她又對姣姵說道:「我有一句心腹之話,想對你講,又恐為好成仇,大不值得。」

  姣姵道:「夫人有話,只管請講。我既是劉郎的妾媵,心裡自然只尊重夫人一個人。若有歹意,天實鑒之!娥姁見她如此真心對待自己。便去和他咬了幾句耳朵。姣姵聽畢,便不似先前和順了。就把雙眉一豎說道:夫人此言差矣,婦人以名節為重,性命為輕。審食其這人,本要稱他一聲叔叔。此等獸行,夫人究視我為何等樣人?」

  娥姁見他變臉,也嚇得遍身顫起來,只得央求他道:「我是好心,你既不願,你卻不要聲張,害我性命。」

  姣姵道:「姣姵可以替夫人守秘,夫人也須顧及劉氏門中的顏面。天下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呢!」

  娥姁道:「我不過剛有此想,其實我與審食其叔嫂稱呼,本來乾乾淨淨,你卻不可多疑。」

  這天晚上,姣姵回到自己房內,左思右想,沒有善全的法子。就是劉郎將來打得天下,宮中有了這位皇后,在她手下,怎樣弄得清白?況且她的短處,已為人和,她也不肯甘休。我還是快快遁入空門,練習我的劍術,倘能成就,便好去找我的親娘。好在秦家江山,總不能保全的了。父仇既已可報,塵世之上,便沒有我的事情。

  也籌劃了一宵,趁天未明,倏忽不知去向。後來劉邦得了天下,有人謂至峨嵋山上,遇見一位中年尼僧,問及劉邦,便托那人帶了一個口信給劉邦,叫他對於天下大事,倒可以放心,惟有宮中之事,千萬力宜整頓。那人哪敢將此事奏知漢帝?直等呂後終世,此話方始漸漸地傳了出來。

  有人疑心此尼,就是袁姣姵,當時事無考證,不敢判斷。及至唐時,有無名氏作了一部《俠女傳》,袁姣姵之名,也在其中。

  不佞既作這部《漢宮》,不敢遺澉此人。又服姣姵有先見之明,毅然潔身以去,否則人彘第二,戚夫人便有人奉陪了。此處敘過,後不再提。單講當時劉家忽然不見了姣姵,劉邦百思不得其故。起初的時候,一旦失去這位女軍師,心裡自然不舍,後經娥姁萬般譬解,也就漸漸地將她忘了。

  又過了幾時,蕭何、曹參、樊噲、夏侯嬰諸人,催劉邦墨絰從戎的書信,宛如雪片飛來。又說若不親來主持軍事,人心一散,大事即去。劉邦回家葬親,本來是假仁假義,做給人看,何嘗願意回家守孝?今見蕭何等人催他出去,便將家事重托審食其照應,別了太公與娥姁二人,忙向沛縣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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