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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 伍子胥微服過昭關(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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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貪于得國,遂不聽伍員之諫,以家財私募驍勇,複交結鄭伯左右,冀其助己。左右受其賄賂,轉相要結。因晉國私遣人至建處,約會日期,其謀漸泄,遂有人密地投首①。鄭定公與游吉計議,召太子建游于後圃,從者皆不得入,三杯酒罷,鄭伯曰:「寡人好意容留太子,不曾怠慢,太子奈何見圖?」 建曰:「從無此意。」 定公使左右面質其事,太子建不能諱。鄭伯大怒,喝令力士,擒建于席上,斬之;並誅左右受賂不出首者二十餘人。伍員在館驛,忽然肉跳不止,曰:「太子危矣!」 少頃,建從人逃回驛中,言太子被殺之事。伍員即時攜建子勝出了鄭城,思量無路可奔,只得往吳國逃難。 髯翁有詩,單詠太子建自取殺身之禍。詩雲: 親父如仇隔②釜鬵xín,鄭君假館反謀侵。 人情難料皆如此,冷盡英雄好義心。 再說伍員同公子勝,懼鄭國來追,一路晝伏夜行,千辛萬若,不必細述。行過陳國,知陳非駐足之處。複東行數日,將近昭關,那座關,在小峴山之西,兩山並峙,中間一口,為廬、濠往來之沖,出了此關,便是大江,通吳的水路了。形勢險隘,原設有官把守。近因盤詰伍員,特遣右司馬蒍越,帶領大軍駐紮於此。伍員行至曆陽山,離昭關約六十裡之程,偃息深林,徘徊不進。忽有一老父攜杖而來,徑入林中,見伍員,奇其貌,乃前揖之。員亦答禮。老父曰:「君能非伍氏子乎?」 員大駭曰:「何為問及於此?」 老父曰:「吾乃扁鵲之弟子東皋公也。自少以醫術游於列國,今年老,隱居於此。數日前,蒍將軍有小恙,邀某往視,見關上懸有伍子胥形貌,與君正相似,是以問之。君不必諱,寒舍只在山後,請那步暫過,有話可以商量。」 伍員知其非常人,乃同公子勝隨東皋公而行。約數裡,有一茅莊,東皋公揖伍員而入。進了草堂,伍員再拜。東皋公慌忙答禮曰:「此尚非君停足之處。」 複引至堂後西偏,進一小小笆門,過一竹園,園後有土屋三間,其門如竇。低頭而入,內設床幾,左右開小窗透光,東皋公推伍員上座。員指公子勝曰:「有小主在,吾當側侍。」 東皋公問:「何人?」 員曰:「此即楚太子建之子,名勝。某實子胥也。以公長者,不敢隱情。某有父兄切骨之仇,誓欲圖報,幸公勿泄!」 東皋公乃坐勝於上,自己與伍員東西相對。謂員曰:「老夫但有濟人之術,豈有殺人之心哉!此處雖住一年半載,亦無人知覺。但昭關設守甚嚴,公子如何可過?必思一萬全之策,方可無虞。」 員下跪曰:「先生何計能脫我難?日後必當重報!」 東皋公曰:「此處荒僻無人,公子且寬留。容某尋思一策,送爾君臣過關。」 員稱謝。 東皋公每日以酒食款待,一住七日,並不言過關之事,伍員乃謂東皋公曰:「某有大仇在心,以刻①為歲,遷延于此,宛如死人。先生高義,寧不哀乎?」 東皋公曰:「老夫思之已熟,欲待一人未至耳。」 伍員狐疑不決。是夜,寢不能寐。欲要辭了東皋公前行,恐不能過關,反惹其禍。欲待再住,又恐擔擱時日,所待者又不知何人。展轉尋思,反側不安,身心如在芒刺之中。臥而複起,繞室而走,不覺東方發白。只見東皋公叩門而入,見了伍員,大驚曰:「足下須鬢,何以忽然改色?得無愁思所致耶?」 員不信,取鏡照之,已蒼然頒白矣!——世傳伍子胥過昭關,一夜愁白了頭,非浪言①也。員乃投鏡於地,痛哭曰:「一事無成,雙鬢已斑,天乎,天乎!」 東皋公曰:「足下勿得悲傷,此乃足下佳兆也。」 員拭淚問曰:「何謂佳兆?」 東皋公曰:「公狀貌雄偉,見者易識。今須鬢頓白,一時難辯,可以混過俗眼。況吾友,老夫已請到,吾計成矣。」 員曰:「先生計安在?」 東皋公曰:「吾友複姓皇甫,名訥,從此西南七十裡龍洞山居住。此人身長九盡,眉廣八寸,仿佛與足下相似。教他假扮作足下,足下卻扮為僕者,倘吾友被執,紛論之間,足下便可搶過昭關矣。」 伍員曰:「先生之計雖善,但累及貴友,于心不安!」 東皋公曰:「這個不妨,自有解救之策在後,老夫已與吾友備細言之。此君亦慷慨之士,直任無辭,不必過慮。」 言畢,遂使人請皇甫訥至土室中,與伍員相見。員視之,果有三分相像,心中不勝之喜。東皋公又將藥湯與伍員洗臉,變其顏色。捱至黃昏,使伍員解其素服,與皇甫訥穿之。另將緊身褐衣,與員穿著,扮作僕者。羋勝亦更衣,如村家小兒之狀。伍員同公子勝。拜了東皋公四拜:「異日倘有出頭之日,定當重報!」 東皋公曰:「老夫哀君受冤,故欲相脫,豈望報也!」 員與勝跟隨皇甫訥,連夜望昭關而行,黎明已到,正值開關。 〔①投首:告密。 ②隔:擊。釜鬵xín:炊具。 ①刻:古代計時,一晝夜為一百刻。 ①浪言:亂說。〕 卻說楚將蒍越,堅守關門,號令:「凡北人東度者,務要盤詰明白,方許過關。」 關前面有伍子胥面貌查對,真個「水泄不通,鳥飛不過。」 皇甫訥剛到關門,關卒見其狀貌,與圖形相似,身空素縞,且有驚悸之狀,即時盤住,入報蒍越。越飛馳出關,遙望之曰:「是矣!」 喝令左右一齊下手,將訥擁入關上。訥作為不知其故,但乞放生。那些守關將士,及關前後百姓,初聞捉得子胥,盡皆踴躍觀看。伍員乘關門大開,帶領公子勝,雜於眾人之中。一來擾攘之際,二來裝扮不同,三來子胥面色既改,須鬢俱白,老少不同,急切無人認得,四來都道子胥已獲,便不去盤詰了。遂捱捱擠擠,混出關門。正是:「鯉魚脫卻金鉤去,擺尾搖頭再不來。」 有詩為證: 千群虎豹據雄關,一介亡臣已下山。 從此勾吳添勝氣,郢都兵革不能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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