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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 散家財陳氏買齊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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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衛靈公亦以同時受驚,有微恙告歸。鄭簡公亦遂辭歸,獨留公孫僑候疾。羊舌肹問曰:「寡君夢見有物如鱉,黃身三足,入於寢門,此何祟也?」 公孫僑曰:「以僑所聞,鱉三足者,其名曰『能』。昔禹父曰鯀,治水無功,舜攝堯政,乃殛鯀於東海之羽山,截其一足,其神化為『黃能』,入於羽淵。禹即帝位,郊祀其神。三代以來,祀典不缺。今周室將衰,政在盟主,宜佐天子,以祀百神。君或者未之祀乎?」 羊舌肹以其言告于平公。平公命大夫韓起,祀鯀如郊禮。平公病稍定,歎曰:「子產真博物君子也!」 以莒國所貢方鼎賜之。公孫僑將歸鄭,私謂羊舌肹曰:「君不恤民隱,而效楚人之侈,心已僻矣,疾更作,將不可為。吾所對,乃權詞以寬其意也。」 其時有人早起,過魏榆地方,聞山下有若數人相聚之聲,議論晉事。近前視之,惟頑石十餘塊,並無一人。既行過,聲複如前。急回顧之,聲自石出。其人大驚,述于土人。土人曰:「吾等聞石言數日矣。以其事怪,未敢言也。」 此語傳聞於絳州。平公召師曠問曰:「石何以能言?」 曠對曰:「石不能言,乃鬼神憑之耳。夫鬼神以民為依,怨氣聚於民,則鬼神不安,鬼神不安,則妖興。今君崇飾宮室,以竭民之財力,石言其在是乎?」 平公嘿然。師曠退,謂羊舌肹曰:「神怒民怨,君不久矣!侈心之興,實起于楚,雖楚君之禍,可計日而俟也。」 月余,平公病複作,竟成不起。自築虒祁宮至薨日,不及三年,又皆病困之中。枉害百姓,不得安享,豈不可笑。史臣有詩雲: 崇台廣廈奏新聲,竭盡民脂怨黷①盈。 物怪神妖催命去,虒祁空自費經營。 平公薨後,群臣奉世子夷嗣位,是為昭公。此是後話。 再說齊大夫高強,自其父蠆逐高止,譖殺閭邱嬰,舉朝皆為不平。及強嗣為大夫,年少嗜酒,欒施亦嗜酒,相得甚歡,與陳無宇、鮑國蹤跡少疏,四族遂分為二黨。欒、高二人每聚飲,醉後輒言陳、鮑兩家長短。陳、鮑聞之,漸生疑忌。忽一日,高強因醉中,鞭撲小豎,欒施複助之。小豎懷恨,乃乘夜奔告陳無宇,言:「欒、高欲聚家眾,來襲陳。鮑二家,期在明日矣。」 複奔告鮑國,鮑國信之。忙令小豎往約陳無宇,共攻欒、高。無宇授甲於家眾,即時登車,欲詣鮑國之家。途中遇見高強,亦乘車而來。強已半醉,在車中與無宇拱手,問:「率甲何往?」 無宇謾應曰:「往討一叛奴耳!」 亦問:「子良何往?」 強對曰:「吾將飲于欒氏也。」 既別,無宇令輿人速騁,須臾,遂及鮑門。只見車徒濟濟,戈甲森森,鮑國亦貫甲持弓,方欲升車矣。二人合做一處商量。無宇述子良之言:「將飲于欒氏,未知的否,可使人探之。」 鮑國遣使往欒氏戰視,回報:「欒、高二位大夫,皆解衣去冠,蹲踞而賽飲。」 鮑國曰:「小豎之語妄矣。」 無宇曰:「豎言雖不實,然子良於途中見我率甲,問我何往,我謾應以將討叛奴。今無所致討,彼心必疑,倘先謀逐我,悔無及矣。不如乘其飲酒,不做準備,先往襲之。」 鮑國曰:「善。」 兩家甲士同時起行,無宇當先,鮑國押後,殺向欒家,將前後府門,團團圍住。 樂施方持巨觥欲吸,聞陳、鮑二家兵到,不覺觥墜於地。高強雖醉,尚有三分主意,謂欒施曰:「亟聚家徒,授甲入朝,奉主公以伐陳、鮑,無不克矣。」 欒施乃悉聚家眾。高強當先,欒施在後,從後門突出,殺開一條血路,役奔公宮。陳無宇、鮑國恐其挾齊侯為重,緊緊追來。高氏族人聞變,亦聚眾來救。景公在宮中,聞四族率甲相攻,正不知事從何起,急命閽者緊閉虎門,以宮甲守之。使內侍召晏嬰入宮。欒施、高強攻虎門不能入,屯於門之右;陳、鮑之甲,屯于門之左,兩下相持。須臾,晏嬰端冕委弁,駕車而至。四家皆使人招之,嬰皆不顧,謂使者曰:「嬰惟君命是從,不敢自私。」 閽者啟門,晏嬰入見。景公曰:「四族相攻,兵及寢門,何以待之?」 晏嬰奏曰:「欒、高怙①累世之寵,專行不忌,已非一日。高止之逐,閭邱之死,國人胥怨。今又伐寢門,罪誠不宥。但陳、鮑不候君命,擅興兵甲,亦不為無罪也。惟君裁之!」 景公曰:「奕、高之罪,重于陳、鮑,宜去之。誰堪使者?」 晏嬰對曰:「大夫王黑可使也。」 景公傳命,使王黑以公徒助陳、鮑攻欒、高、欒、高兵敗,退於大衢。國人惡欒、高者,皆攘臂助戰。高強酒猶未醒,不能力戰。欒施先奔東門,高強從之。王黑同陳、鮑追及,又戰於東門。欒、高之眾漸漸奔散,乃奪門而出。遂奔魯國。陳、鮑逐兩家妻子而分其家財。晏嬰謂陳無宇曰:「子擅命以逐世居,又專其利,人將議子。何不以所分得者,悉歸諸公。子無所利,人必以讓德稱子,所得多矣。」 無宇曰:「多謝指教!無宇敢不從命。」 於是將所分食邑及家財,盡登簿籍,獻于景公。景公大悅。景公之母夫人曰孟姬,無宇又私有所獻。孟姬言于景公曰:「陳無宇誅翦強家,以振公室,利歸於公,其讓德不可沒也。何不以高唐之邑賜之?」 景公從其言,陳氏始富。陳無宇有心要做好人,言:「群公子向被高蠆所逐,實出無辜,宜召而複之。」 景公以為然。無宇以公命召子山、子商、子周等。凡幄幕器用,及從人之衣屨,皆自出家財,私下完備,遣人分頭往迎。諸公子得歸故國,已自歡喜,及見器物畢具,知是陳無宇所賜,感激無已。無宇又大施恩惠於公室,凡公子、公孫之無祿者,悉以私祿分給之。又訪求國中之貧約孤寡者,私與之粟。凡有借貸,以大量出,以小量入;貧不能償者,即焚其券。國中無不頌陳氏之德,願為效死而無地也。史臣論陳氏厚施於民,乃異日移國①之漸;亦由君不施德,故臣下得借私恩小惠,以結百姓之心耳。有詩雲: 威福君權敢上侵,輒將私惠結民心。 請看陳氏移齊計,只為當時感德深。 景公用晏嬰為相國。嬰見民心悉歸陳氏,私與景公言之,勸景公寬刑薄斂,興發補助,施澤於民,以挽留人心。景公不能從。 話分兩頭。再說楚靈王成章華之宮,諸侯落成者甚少。聞晉築巵祁宮,諸侯皆賀,大有不平之意,召伍舉商議,欲興師以侵中原。伍舉曰:「王以德義召諸侯,而諸侯不至,是其罪也。以土木召諸侯,而責其不至,何以服人?必欲用兵以威中華,必擇有罪者征之,方為有名。」 靈王曰:「今之有罪者何國?」 伍舉奏曰:「蔡世子般弑其君父,於今九年矣。王初合諸侯,蔡君來會,是以隱忍不誅。然弑逆之賊,雖子孫猶當伏法,況其身乎?蔡近于楚,若討蔡而兼其地,則義利兩得矣。」 說猶未了,近臣報:「陳國有訃音到,言陳侯弱已薨,公子留嗣位。」 伍舉曰:「陳世子偃師,名在諸侯之策;今立公子留,置偃師於何地?以臣度之,陳國必有變矣。」 畢竟陳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①怨黷:怨聲、怨言。 ①怙:依靠。 ①移國:動搖國家;漸: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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