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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 小范鞅智劫魏舒(3)


  莊公得州綽、邢蒯,列於「勇爵」之末,二人心中不服。一日,與殖綽、郭最同侍于莊公之側,二人假意佯驚,指綽最曰:「此吾國之囚,何得在此?」

  郭最應曰:「吾等昔為奄①狗所誤,須不比你跟人逃竄也。」

  州綽怒曰:「汝乃我口中之虱,尚敢跳動耶?」

  殖綽亦怒曰:「汝今日在我國中,也是我盤中之肉矣。」

  邢蒯曰:「既然汝等不能相容,即當複歸吾主。」

  郭最曰:「堂堂齊國,難道少了你兩人不成!」

  四人語硬面赤,各以手撫佩劍,漸有相並之意。莊公用好言勸解,取酒勞之。謂州綽、邢蒯曰:「寡人固知二卿不屑居齊人之下也。」

  乃更「勇爵」之名為「龍」「虎」二爵,分為左右。右班「龍爵」,州綽、邢蒯為首。又選得齊人盧蒲癸、王何,使列其下。左班「虎爵」,則以殖綽、郭最為首。賈舉等七人,依舊次序。眾人與其列者,皆以為榮,惟州、邢、殖、郭四人,到底心下各不和順。時崔杼、慶封以援立莊公之功,位皆上卿,同執國政。莊公常造其第,飲酒作樂,或時舞劍射棚,無複君臣之隔。

  單說崔杼之前妻,生下二子,曰成,曰疆,數歲而妻死。再娶東郭氏,乃是東郭偃之妹,先嫁與棠公為妻,謂之棠薑。生一子,名曰棠無咎。那棠薑有美色,崔杼因往吊棠公之喪,窺見姿容,央東郭偃說合,娶為繼室。亦生一子,曰明。崔杼因寵愛繼室,遂用東郭偃、棠天咎為家臣,以幼子崔明托之。謂棠薑曰:「俟明長成,當立為適子。」

  此一段話,且擱過一邊。

  且說齊莊公一日飲于崔杼之室,崔杼使棠薑奉酒。莊公悅其色,乃厚賂東郭偃,使之通意,乘間與之私合。來往多遍,崔杼漸漸知覺,盤問棠薑。棠薑曰:「誠有之。彼挾國君之勢以臨我,非一婦人所敢拒也。」

  杼曰:「然則汝何不言?」

  棠薑曰:「妾自知有罪,不敢言耳。」

  崔杼嘿然久之,曰:「此事與汝無干。」

  自此有謀弑莊公之意。

  周靈王二十二年,吳王諸樊求婚于晉,晉平公以女嫁之。齊莊公謀于崔杼曰:「寡人許納①欒盈,未得其便。聞曲沃守臣乃欒盈之厚交,今欲以送媵為名,順便納欒盈于曲沃,使之襲晉。此事如何?」

  崔杼銜恨齊侯,私心計較,正欲齊侯結怨于晉,待晉侯以兵來討,然後委罪於君,弑之以為媚晉之計。今日莊公謀納欒盈,正中其計。乃對曰:「曲沃人雖為欒氏,恐未能害晉。主公必然親率一軍,為之後繼。若盈自曲沃而入,主公揚言伐衛,由濮陽自南而北,兩路夾攻,晉必不支。」

  莊公深以為然。以其謀告于欒盈,欒盈甚喜。家臣辛俞諫曰:「俞之從主,以盡忠也;亦願主之忠於晉君也!」

  盈曰:「晉君不以我為臣,奈何?」

  辛俞曰:「昔紂囚文王於羑裡,文王三分天下,以服事殷。晉君不念欒氏之勳,黜逐吾主,餬口於外,誰不憐之?一為不忠,何所容於天地之間耶?」

  欒盈不聽。辛俞泣曰:「吾主此行,必不免。俞當以死相送!」

  乃拔佩刀自刎而死。史臣有贊雲:

  盈出則從,盈叛則死;公不背君,私不背主。卓哉辛俞,晉之義士!

  齊莊公遂以宗女薑氏為媵,遣大夫析歸父送之于晉。多用溫車,載欒盈及其宗族,欲送至曲沃。州綽、邢蒯請從。莊公恐其歸晉,乃使殖綽、郭最代之,囑曰:「事欒將軍,猶事寡人也。」

  行過曲沃,盈等遂易服入城。夜叩大夫胥午之門,午驚異,啟門而出,見欒盈,大驚曰:「小恩主安得到此?」

  盈曰:「願得密室言之。」

  午乃迎盈人於深室之中。盈執胥午之手,欲言不言,不覺淚下。午曰:「小恩主有事,且共商議,不須悲泣。」

  盈乃收淚告曰:「吾為范、趙諸大夫所陷,宗祀不守。今齊侯憐其非罪,致我于此,齊兵且踵至矣。子若能興曲沃之甲,相與襲絳,齊兵攻其外,我等攻其內,絳可入也。然後取諸家之仇我者而甘心焉,因奉晉侯以和于齊。欒氏復興,在此一舉!」

  午曰:「晉勢方強,范、趙、智、荀諸家又睦,恐不能僥倖,徒以自賊,奈何?」

  盈曰:「吾有力士督戎一人,可當一軍;且殖綽、郭最,齊國之雄;欒樂、欒魴,強力善射;晉雖強,不足懼也。昔我佐魏絳於下軍,其孫舒每有請托①,我無不周旋,彼感吾意,每思圖報。若更得魏氏為內助,此事可八九矣。萬一舉事不成,雖死無恨!」

  午曰:「俟來日探人心何如,乃可行也。」

  盈等遂藏於深室。

  〔①奄:來去匆匆。奄狗,瘋狗。
  ①納:送。
  ①請托:求人辦事、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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