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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 圍下宮程嬰匿孤(3)


  景公自戰邲時,已惡同括專橫,遂惑其言。問于韓厥,厥對曰:「桃園之事,與趙盾何與?況趙氏自成季以來,世有大勳于晉。主公奈何聽細人之言,而疑功臣之後乎?」

  景公意未釋然。複問于欒書、郤錡。二人先受岸賈之囑,含糊其詞,不肯替趙氏分辨。景公遂信岸賈之言,以為實然。乃書趙盾之罪於版①,付岸賈曰:「汝好處分,勿驚國人!」

  〔②中,不偏不倚。不中,不公正。
  ①版:木片。當時無紙。〕


  韓厥知岸賈之謀,夜往下宮,報知趙朔,使預先逃遁。厥曰:「吾父抗先君之誅,遂受惡名。今岸賈奉有君命,必欲見殺,朔何敢避?但吾妻見有身孕,已在臨月,倘生女不必說了,天幸生男,尚可延趙氏之祀。此一點骨血,望將軍委曲保全,朔雖死猶生矣。」

  韓厥泣曰:「厥受知于宣孟,以有今日,恩同父子。今日自愧力薄,不能斷賊之頭!所命之事,敢不力任?但賊臣蓄憤已久,一時發難,玉石俱焚,厥有力亦無用處。及今未發,何不將公主潛送公宮,脫此大難?後日公子長大,庶有報仇之日也。」

  朔曰:「謹受教!」

  二人灑淚而別。

  趙朔私與莊姬約:「生女當名日文,若生男當名日武,文人無用,武可報仇。」

  獨與門客程嬰言之。莊姬從後門上溫車,程嬰護送,徑入宮中,投其母成夫人去了。夫妻分別之苦,自不必說。

  比及天明,岸賈自率甲士,圍了下宮。將景公所書罪版,懸於大門,聲言:「奉命討逆。」

  遂將趙朔、趙同、趙括、趙旃各家老幼男女,盡行誅戮。旃子趙勝,時在邯鄲,獨免;後聞變,出奔于宋。當時殺得屍橫堂戶,血浸庭階。簡點人數,單單不見莊姬。岸賈曰:「公主不打緊,但聞懷妊將產,萬一生男,留下逆種,必生後患。」

  有人報說:「夜半有溫車入宮。」

  岸賈曰:「此必莊姬也。」

  即時來奏晉侯,言:「逆臣一門,俱已誅絕,只有公主走入宮中。伏乞主裁!」

  景公曰:「吾如乃母夫人所愛,不可問也。」

  岸賈又奉曰:「公主懷妊將產,萬一生男,留下逆種,異日長大,必然報仇,複有桃園之事,主公不可不慮!」

  景公曰:「生男則除之。」

  岸賈乃日夜使人探伺莊姬生產消息。數日後,莊姬果然生下一男。成夫人吩咐宮中,假說生女。屠岸賈不信,欲使家中乳媼入宮驗之。莊姬情慌,與其母成夫人商議,推說所生女已死。此時景公耽于淫樂,國事全托于岸賈,恣其所為。岸賈亦疑所生非女,且未死,乃親率女僕,遍索宮中。莊姬乃將狐兒置於褲中,對天祝告曰:天若滅絕趙宗,兒當啼;若趙氏還有一脈之延,兒則無聲。」

  及女僕牽出莊姬,搜其宮,一無所見,褲中絕不聞啼號之聲。岸賈當時雖然出宮去了,心中到底狐疑。或言:「狐兒已寄出宮門去了。」

  岸賈遂懸賞於門:「有人首告狐兒真信,與之千金;知情不言,與窩藏反賊一例,全家處斬。」

  又吩咐宮門上出入盤詰。

  卻說趙盾有兩個心腹門客,一個是公孫杵臼,一個是程嬰。先前聞屠岸賈圍了下宮,公孫杵臼約程嬰同赴其難。嬰曰:「彼假託君命,布詞討賊,我等與之俱死,何益于趙氏?」

  杵臼曰:「明知無益。但恩主有難,不敢逃死耳!」

  嬰曰:「姬氏有孕,若男也,吾與爾共奉之;不幸生女,死猶未晚。」

  及聞莊姬生女,杵臼泣曰:「天果絕趙乎!」

  程嬰曰:「未可信也,吾當察之。」

  乃厚賂宮人,使通信于莊姬。莊姬知程嬰忠義,密書一「武」字遞出。程嬰私喜曰:「公主果生男矣!」

  及岸賈搜索宮中子得,程嬰謁杵臼曰:「趙氏孤在宮中,索之不得,此天幸也!但可瞞過一時耳。後日事泄,屠賊又將搜索。必須用計,偷出宮門,藏於遠地,方保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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