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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 趙盾背秦立靈公(2)


  次早,穆公拜蕭史為中大夫。蕭史雖列朝班,不與國政,日居鳳樓之中,不食火食,時或飲酒數杯耳。弄玉學其導氣之方,亦漸能絕粒。蕭史教弄玉吹蕭,為《來風》之曲。約居半載,忽然一夜,夫婦于月下吹簫,遂有紫鳳集于台之左,赤龍盤於台之右。蕭史曰:「吾本上界仙人,上帝以人間史籍散亂,命吾整理。乃以周宣王十七年五日,降生于周之蕭氏,為蕭三郎。至宣王末年,史官失職,吾乃連綴本末,備典籍之遺漏。周人以吾有功于史,遂稱吾為蕭史。今曆一百十餘年矣。上帝命我為華山之主,與子有夙緣,故以簫聲作合,然不應久住人間。今龍鳳來迎,可以去矣。」

  弄玉欲辭其父,蕭史不可,曰:「既為神仙,當脫然無慮,豈容于眷屬生系戀耶?」

  於是蕭史乘赤龍,弄玉乘紫龍,自鳳台翔雲而去。今人稱佳婿為「乘龍」,正謂此也。是夜,有人于太華山聞鳳鳴焉。次早,宮侍報知穆公。穆公惘然,徐歎曰:「神仙之事,果有之也!倘此時有龍鳳迎寡人,寡人視棄山河,如棄敝屣耳!」

  命人于太華蹤跡之,杳然無所見聞。遂立祠于明星岩,歲時以酒果祀之。至今稱為蕭女祠,祠中時聞鳳鳴也。六朝鮑照有《蕭史曲》雲:

  蕭史愛少年,嬴女希童顏。
  火粒願排棄,霞霧好登攀。
  龍飛逸天路,鳳起出秦關。
  身去長不返,簫聲時往還。

  又江總亦有詩雲:

  弄玉秦家女,蕭史仙處童。
  來時兔月滿,去後鳳樓空。
  密笑開還斂,浮聲咽更通。
  相期紅粉色,飛向紫煙中。

  穆公自是厭言兵革,遂超然有世外之想。以國政專任孟明,日修清淨無為之業。未幾,公孫枝亦卒。孟明薦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並有賢德,國中稱為「三良」。穆公皆拜為大夫,恩禮甚厚。又三年,為周襄王三十一年春二月望目,穆公坐於鳳台觀月,想念其女弄玉,不知何往,更無會期,驀然睡去。夢見蕭史與弄玉,控一鳳來迎,同遊廣寒之宮,清冷徹骨。既醒,遂得寒疾,不數日薨,人以為仙去矣。在位三十九年,年六十九歲。穆公初娶晉獻公女,生太子罌,至是即位,是為康公。葬穆公於雍。用西戒之俗,以生人殉葬,凡用一百七十七人。子車氏之三子亦與其數。國人哀之,為賦《黃鳥》之詩。詩見《毛詩·國風》。後人論穆公用「三良」

  殉葬,以為死而棄賢,失貽謀之道。惟宋蘇東坡學士有題秦穆公墓詩,出人意表。詩雲:

  橐泉在城東,墓在城中無百步,乃知昔未有此城,秦人以此識公墓。昔公生不誅孟明,豈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乃知三子殉公意,亦如齊之二子從田橫。古人感一飯。尚能殺其身。今人不復見此等,乃以所見疑古人。古人不可望,今人益可傷!

  話分兩頭。卻說晉襄公六年,立其子夷皋為世子,使庶弟公子樂出仕于陳。是年,趙衰、欒枝、先且居、胥臣先後皆卒,連喪四卿,位署俱虛。明年,乃大搜車徒於夷,舍二軍,仍複三軍之舊。襄公欲使士谷、梁益耳將中軍,使箕鄭父、先都將上軍。先且居之子先克進曰:「狐趙有大功于晉,其子不可廢也。且士谷位乃以司空,與梁益耳俱未有戰功,驟為大將,,恐人心不服。」

  襄公從之。乃以狐射姑為中軍元帥,趙盾佐之;以箕鄭父為上軍元帥,荀林父佐之;以先蔑為下軍元帥,先都佐之。狐射姑登壇號令,指揮如意,傍若無人。其部下軍司馬臾駢諫曰:「駢聞之:『師克在和。』今三軍之師,非夙將,即世臣也。元帥宜虛心諮訪,常存謙退。夫剛而自矜,子玉所以敗于晉也,不可不戒。」

  射姑大怒,喝曰:「吾發令之始,匹夫何敢亂言,以慢①軍士?」

  叱左右鞭之一百。眾人俱有不服之意。再說士谷、梁益耳聞先克阻其進用,心中大恨。先都不得上軍元帥之職,亦深恨之,時太傅陽處父聘于衛,不與其事。及處父歸國,聞狐射姑為元帥,乃密奏於襄公曰:「射姑剛②而好上,不得民心,此非大將之才也。臣曾佐子餘之軍,與其子盾相善,極知盾賢而且能,夫尊賢使能,國之令典。君如擇帥,無如盾者。」

  襄公用其言,乃使陽處父改搜③于董。狐射姑未知易帥之事。欣然長中軍之班,襄公呼其字曰:「賈季,向④也寡人使盾佐吾子,今吾子佐盾。」

  射姑不敢言,唯唯而退。襄公乃拜趙盾為中軍元帥,而使狐射姑佐之,其上軍、下軍如故。趙盾自此當國,大修政令,國人悅服。有人謂陽處父曰:「子孟言⑤無隱,忠則忠矣,獨不虞取怨於人乎?」

  處父曰:「苟利國家,何敢避私怨也?」

  次日,狐射姑獨見襄公,問曰:「蒙主公念先人之微勞,不以臣為不肖,使司戎政;忽然更易,臣未知罪。意者以先臣偃之勳,不如衰乎?抑別有所謂耶?」

  襄公曰:「無他也。陽處父謂寡人言,吾子不得民心,難為大將。是以易之。射姑嘿然而退。

  〔①慢:輕視。
  ②剛:剛愎,固執。好上:好陵駕於人。
  ③搜:集中。
  ④向:以前
  ⑤孟言:孟浪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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