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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 晉文公伐衛破曹(4)


  曹共公果然收取城上屍骸,計點數目,各備棺木。三日之內,盛斂得停停當當,裝載乘車之上。先軫定下計策,預令狐毛、狐偃、欒枝、胥臣整頓兵車,公作四路埋伏。只等曹人開門出棺,四門一齊攻打進去。到第四日,先軫使人於城下大叫:「今日還我屍棺否?」

  曹人城上應曰:「請解圍退兵五裡,即當交納。」

  先軫稟知文公,傳令退兵,果退五裡之遠。城門開處,棺車分四門推出。才出得三分之一,忽聞炮聲大舉,四路伏兵一齊發作。城門被喪車填塞,急切不能關閉,晉兵乘亂攻入。曹共公方在城上彈壓,魏犨在城外看見,從車中一躍登城,劈胸揪住,縛做一束。於朗越城欲遁,被填頡獲住斬之。晉文公率眾將登城樓受捷。魏犨獻曹伯襄,顛頡獻於朗首級,眾將各有擒獲。晉文公命取仕藉觀之,乘軒者三百人,各有姓名,按藉拘拿,無一脫者。藉中不見僖負羈名字,有人說:「負羈為勸曹君行成,已除籍為民矣。」

  文公乃面數曹伯之罪曰:「汝國只有一賢臣,汝不能用,卻任用一班宵小,如小兒嬉戲,不亡何待?」

  喝教:「幽於大寨,俟勝楚之後,待聽處分。」

  其乘軒三百人,盡行誅戮,抄沒其家,以賞勞軍士。僖負羈有盤飧之惠,家住北門。環北門一帶,傳令「不許驚動,如有犯僖氏一草一木者斬首!」

  晉侯分調諸將,一半守城,一半隨駕,出屯大寨。

  胡曾先生詠史詩雲:
  曹伯慢賢遭縶虜,負羈行惠免誅夷。
  眼前不肯行方便,到後方知是與非。

  卻說魏犨顛頡二人,素有挾功驕恣之意。今日見晉侯保全僖氏之令,魏犨忿然曰:「吾等今日擒君斬將,主公並無一言褒獎。些須盤飧,所惠幾何,卻如此用情。真個輕重不分了!」

  顛頡曰:「此人若仕于晉,必當重用,我等被他欺壓,不如一把火燒死了他,免其後患。便主公曉得,難道真個斬首不成?」

  魏犨曰:「言之有理。」

  二人相與飲酒,候至夜靜,私領軍卒,圍住僖負羈之家,前後門放起火來,火焰沖天。魏犨乘醉恃勇,躍上門樓,冒著火勢,在簷溜上奔走如飛,欲尋僖負羈殺之。誰知棟榱焚毀,倒塌下來,撲陸一聲,魏犨失腳墜地,跌個仰面朝天。只聽得天崩地裂之聲,一根敗棟刮喇的,正打在魏犨胸脯上。魏犨大痛無聲,登時口吐鮮血。前後左右,火球亂滾,只得掙踹起來,兀自攀著庭柱,仍躍上屋,盤旋而出。滿身衣服,俱帶著火。扯得赤條條,方免焚身之禍。魏犨雖然勇猛,此時不繇不困倒了。剛遇顛頡來到,扶到空閒去處,解衣衣之。一同上車,回寓安歇。

  卻說狐偃、胥臣在城內,見北門火起,疑有軍變,慌忙引兵來視。見僖負羈家中被火,急教軍士撲滅,已自焚燒得七零八落。僖負羈率家人救火,觸煙而倒。比及救起,已中火毒,不省人事。其妻曰:「不可使僖氏無後!」

  乃抱五歲孩兒僖祿奔後園,立汙池中得免。亂到五更,其火方熄。僖氏家丁死者數人,殘毀房舍民居數十餘家。狐偃、胥臣訪知是魏犨、顛頡二人放的大,大驚,不敢隱瞞,飛報大寨。那大寨離城五裡,是夜雖望見城中火光,不甚明白。直到天明,文公接得申報,方知其故。即刻駕車入城,先到北門來看他負羈,負羈張目一看,遂瞑。文公歎息不已。負羈妻抱著五歲孩兒僖祿,哭拜於地。文公亦為垂淚,謂曰:「賢嫂不必愁煩,寡人為汝育之。」

  即懷中拜為大夫,厚贈金帛;殯葬負羈,攜其妻子歸晉。直待曹伯歸附之後,負羈妻願歸鄉省墓,乃遣人送歸。僖祿長成,仍仕于曹為大夫。此是後話。

  當日文公命司馬趙衰,議違命放火之罪,欲誅魏犨、顛頡。趙衰奏曰:「此二人有十九年從亡奔走之勞,近又立有大功,可以赦之!」

  文公怒曰:「寡人所以取信於民者,令也。臣不遵令,不謂之臣;君不能行令於臣,不謂之君。不君不臣,何以立國?諸大夫有勞于寡人者甚眾,若皆可犯令擅行,寡人自今不復能出一令矣!」

  趙衰複奏曰:「主公之言甚當。然魏犨材勇,諸將莫及,殺之誠為可惜!且罪有首從,臣以為借顛頡一人,亦足警眾,何必並誅?」

  文公曰:「聞魏犨傷胸不能起,何惜此旦暮將死之人,而不以行吾法乎?」

  趙衰曰:「臣請以君命問之,如其必死,誠如君言。倘尚可驅馳,願留此虎將,以備緩急。」

  文公點頭道:「是。」

  乃使荀林父往召顛頗,使趙衰視魏犨之病。不知魏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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