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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 晉文公伐衛破曹(3)


  卻說五鹿百姓,不意晉兵猝然來到。登城瞭望,但見旌旗佈滿山林,正不知兵有多少。不論城內城外居民,爭先逃竄,守臣禁止不住。先軫兵到,無人守禦,一鼓拔之。遣人報捷于文公。文公喜形於色,謂狐偃曰:「舅雲得土,今日驗矣!」

  乃留老將卻步揚屯守五鹿,大軍移營,進屯斂盂。臢縠忽然得病,文公親往視之。卻縠曰:「臣蒙主公不世之遇,本欲塗肝裂腦,以報知己。奈天命有限,當應折旗之兆,死在旦夕!尚有一言奉啟。」

  文公曰:「卿有何言?寡人無不聽教。」

  卻曰:「君之伐曹、衛,本謀固以致楚也。致①楚必先計戰,計戰必先合齊、秦。秦遠而齊近,君速遣一使結好齊侯,願與結盟。齊方惡楚,亦思結晉。倘得齊侯降臨,則衛,曹必懼而請成,因而收秦。此制楚之全策也。」

  文公曰:「善。」

  遂遣使通好于齊,敘述桓公先世之好,願與結盟,同攘荊蠻。

  〔①致:得到。〕

  時齊孝公已薨,國人推立其弟潘,是為昭公。潘,葛嬴所生也,新嗣大位,以取穀之故,正欲結晉以抗楚。聞知晉侯屯軍斂盂,即日命駕至衛地相會。衛成公見五鹿已失,忙使寧速之子守俞,前來謝罪請成。文公曰:「衛不容假道,今懼而求成,非其本心。寡人旦夕當踏平楚丘矣。」

  甯俞還報衛侯。時楚丘城中,訛傳晉兵將到,一夕五驚。俞謂衛成公曰:「晉怒方盛,國人震恐,君不如暫出城避之。晉知主公已出,必不來攻楚丘。然後再乞晉好,保全社稷可也。」

  成公歎曰:「先君不幸失禮于亡公子,寡人又一時不明,不允假道,以至如此。累及國人,寡人亦無面目居於國中!」

  乃使大夫咺同其弟叔武攝國事,自己避居襄牛之地;一面使大夫孫炎,求救于楚。時乃春二月也。

  髯翁有詩雲:

  患難何須具主賓?納姬贈馬怪紛紛。
  誰知五鹿開疆者,便是當年求乞人!

  是月,卻縠卒於軍。晉文公悼惜不已,使人護送其喪歸國。以先軫有取五鹿之功,升為元帥。用胥臣佐下軍,以補先軫之缺。因趙衰前薦胥臣多聞,是以任之。文公欲遂滅衛國。先軫諫曰:「本為楚困齊、宋,來拯其危;今齊、宋之患未解,而先覆人國,非伯者存亡恤小之義也。況衛雖無道,其君已出,廢置在我。不如移兵東伐曹。比及楚師救衛,則我已在曹矣。」

  文公然其言。

  三月,晉師圍曹。尊共公集群臣問計。僖負羈進曰:「晉君此行,為報觀脅之怨也。其怒方深,不可較力。臣願奉使謝罪請平,以救一國百姓之難。」

  曹共公曰:「晉不納衛,肯獨納曹乎?」

  大夫于朗進曰:「臣聞晉侯出亡過曹,負羈私饋飲食。今又自請奉使。此乃賣國之計,不可聽之。主公先斬負羈,臣自有計退晉。」

  曹共公曰:「負羈謀國不忠,姑念世臣,免殺罷官。」

  負羈謝恩出朝去了。正是:「閉門不管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張。」

  共公同於朗:「計將安出?」

  於朗曰:「晉侯恃勝,其氣必驕。臣請詐為密書,約以黃昏獻門。預使精兵挾弓弩,伏於城壖①之內,哄得晉侯入城,將懸門放下,萬矢俱發,不愁不為齏粉。」

  曹共公從其計。

  〔①壖:城牆內之空地。〕

  晉侯得於朗降書,便欲進城。先軫曰:「曹力未虧,安知非詐?臣請試之。」

  乃擇軍中長須偉貌者,穿晉侯衣冠代行。寺人勃鞮自請為禦。黃昏左側,城上豎起降旗一面,城門大開。假晉侯引著五百餘人,長驅而入。未及一半,但聞城壖之內,梆聲亂響,箭如飛蝗射來。急欲回車,門已下閘。可惜勃鞮及三百餘人,死做一堆!幸得晉侯不去,不然,「崑崗失火,玉石俱焚」了。晉文公先年過曹,曹人多有認得的,其夜倉卒不辨真偽。于朗只道晉侯已死,在曹共公面前,好不誇嘴!及至天明辨驗,方知是假的,早減了一半興。其未曾入城者,逃命來見晉侯。晉侯怒上加怒,攻城愈急。於朗又獻計曰:「可將射死晉兵,暴屍於城上,彼軍見之,必然慘沮,攻不盡力。再延數日,楚救必至,此乃搖動軍心之計也。」

  曹共公從之。晉軍見城頭用抨竿懸屍,累累相望,口中怨歎不絕。文公謂先軫曰:「軍心恐變,如之奈何?」

  先軫對曰:「曹國墳墓,俱在西門之外。請分軍一半,列營於墓地。若將發掘者,城中必懼,懼必亂,而後乃可乘也。」

  文公曰:「善。」

  乃令軍中揚言:「將發曹人之墓。」

  使狐毛、狐偃率所部之眾,移屯墓地。備下鍬鋤,限定來日午時,各以墓中髑髏獻功。城內聞知此信,心膽俱裂。曹共公使人于城上大叫:「休要發墓,今番真正願降!」

  先軫亦使人應曰:「汝誘殺我軍,複磔屍城上。眾心不忍,故將發墓,以報此恨!汝能殯殮死者,以棺送還吾軍,吾當斂兵而退矣。」

  曹人覆曰:「既如此,請寬限三日!」

  先軫應曰:「三日內不送屍棺,難怪我辱汝祖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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