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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雍大夫計殺無知 魯莊公乾時大戰(1)


  卻說管夷吾字仲,生得相貌魁梧,精神俊爽。博通墳典①,淹貫古今;有經天緯地之才,濟世匡時之略。與鮑叔牙同賈②至分金時,夷吾多取一倍。鮑叔之從人心懷不平,鮑叔曰:「仲非貪此區區之金。因家貧不給,我自願讓之耳。」

  又曾領兵隨征,每至戰陣,輒居後隊,及還兵之日,又為先驅。多有笑其怯者。鮑叔曰:「仲有老母在堂。留身奉養,豈真怯鬥耶?」

  又數與鮑叔計事,往往相左。鮑叔曰:「人固有遇不遇,使仲遇其時,定當百不失一矣。」

  夷吾聞之,歎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哉!」遂結為生死之交。

  〔①墳典:古書。②賈:經商。〕

  值襄公諸兒即位,長子曰糾,魯女所生;次子小白,莒女所生;雖皆庶出,俱已成立,欲為立傅③,以輔導之。管夷吾謂鮑叔牙曰:「君生二子,異日為嗣,非糾即白。吾與爾各傅一人。若嗣立之日,互相薦舉。」〔③傅:輔佐。〕

  叔牙然其言。於是管夷吾同召忽為公子糾之傅;叔牙為公子小白之傅。襄公欲迎文姜至禚相會。叔牙謂小白曰:「君以淫聞,為國人笑,及今止之,猶可掩飾。更相往來,如水決堤,將成氾濫,子必進諫。」

  小白果入諫襄公曰:「魯侯之死,嘖有煩言。男女嫌疑,不可不避。」

  襄公怒曰:「孺子何得多言!」

  以屨蹴之。小白趨而出。鮑叔曰:「吾聞之:『有奇淫者,必有奇禍』。吾當與子適①他國,以俟後圖。」

  〔①適:去,到。本書用適字很多。〕

  小白問:「當適何國?」

  鮑叔曰:「大國喜怒不常,不如適莒。莒小而近齊,小則不敢慢我,近則旦暮可歸。」

  小白曰:「善。」

  乃奔莒國。襄公聞之,亦不追還。及公孫無知篡位,來召管夷吾。夷吾曰:「此輩兵已在頸,尚欲累人耶?」

  遂與召忽共計,以魯為子糾之母家,乃奉糾奔魯。魯莊公居之于生竇,月給廩餼。

  魯莊公十二年春二月,齊公孫無知元年,百官賀旦,俱集朝房,見連、管二人公然壓班,人人皆有怨憤之意。雍廩知眾心不附,佯言曰:「有客自魯來,傳言『公子糾將以魯師伐齊。』諸君聞之否?」

  諸君皆曰:「不聞。」

  雍遂不復言。既朝退,諸大夫互相約會,俱到雍廩家,叩問公子糾伐齊之信。雍廩曰:「諸君謂此事如何?」

  東郭牙曰:「先君雖無道,其子何罪?吾等日望其來也。」

  諸大夫有泣下者。雍廩曰:「廩之屈膝,甯無人心?正欲委曲以圖事耳。諸君若能相助,共除弑逆之賊,複立先君子,豈非義舉?」

  東郭牙問計,雍廩曰:「高敬仲,國之世臣,素有才望,為人信服。連、管二賊,得其片言獎借,重於千鈞,恨不能耳。誠使敬仲置酒,以招二賊,必欣然往赴。吾偽以子糾兵信,面啟公孫,彼愚而無勇,俟其相就,卒然刺之,誰為救者?然後舉火為號,闔門而誅二賊,易如反掌。」

  東郭牙曰:「敬仲雖疾惡如仇,然為國自貶,當不靳①也。吾力能必之。」

  遂以雍廩之謀,告于高傒,高傒許諾。即命東郭牙往連、管二家致意。俱如期而至。高傒執觶②言曰:「先君行多失德,老夫日虞國之喪亡。今幸大夫援立新君,老夫亦獲守家廟。向因老病,不與朝班,今幸賤體稍康,特治一酌,以報私恩,兼以子孫為托。」

  〔①靳:吝惜。
  ②觶:酒器。〕


  連稱與管至父謙讓不已。高傒命將重門緊閉:「今日飲酒,不盡歡不已。」

  預戒閽人:「勿通外信,直待城中舉火,方來傳報。」

  卻說雍廩懷匕首直叩宮門,見了無知,奏言:「公子糾率領魯兵,旦晚將至,幸早圖應敵之計。」

  無知問:「國舅何在?」

  雍廩曰:「國舅與管大夫郊飲未回。百官俱集朝中,專候主公議事。」

  無知信之。方出朝堂,尚未坐定,諸大夫一擁而前,雍廩自後刺之,血流公座,登時氣絕。計無知為君,才一月餘耳。哀哉!連夫人聞變,自縊于宮中。史官詩雲:

  只因無寵間襄公,誰料無知寵不終。
  一月夫人三尺帛,何如寂寞守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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