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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 齊襄公出獵遇鬼(3)


  至父曰:「凡舉事必先有所奉,然後成。公孫無知,乃公子夷仲年之子。先君僖公以同母之故,寵愛仲年,並愛無知。從幼畜養宮中,衣服禮數,與世子無別。自主公即位,因無知向在宮中,與主公角力①,無知足勾主公僕地,主公不悅。一日,無知又與大夫雍廩爭道,主公怒其不遜,遂疏黜之,品秩裁減大半。無知銜恨於心久矣!每思作亂,恨無幫手。我等不若密通無知,內應外合,事可必濟。」〔①角力:比武、摔跤。 〕

  連稱曰:「當於何時?」

  管至父曰:「主上性喜用兵,又好遊獵。如猛虎離穴,易為制耳。但得預聞出外之期,方不失機會也。」

  連稱曰:「吾妹在宮中,失寵於主公,亦懷怨望。今囑無知陰與吾妹合計,伺主公之間隙,星夜相聞,可無誤事。」

  於是再遣心腹,致書于公孫無知。書曰:

  賢公孫受先公如嫡之寵,一旦削奪,行路之人,皆為不平。況君淫昏日甚,政令無常。葵邱久戍,及瓜不代,三軍之士,憤憤思亂。如有間可圖,稱等願效犬馬,竭力推戴。稱之從妹,在宮失寵銜怨,天助公孫以內應之資,機不可失!

  公孫無知得書大喜,即複書曰:

  天厭淫人,以啟將軍之衷,敬佩衷言,遲疾奉報。

  無知陰使女侍通信于連妃,且以連稱之書示之:「若事成之日,當立為夫人。」

  連妃許之。

  周莊王十一年冬十月,齊襄公知姑棼之野,有山名貝邱,禽獸所聚,可以遊獵。乃預戒徒人費等,整頓車徒,將以次月往彼田狩。連妃遣宮人送信于公孫無知。無知星夜傳信葵邱,通知連、管二將軍,約定十一月初旬,一齊舉事。連稱曰:「主上出獵,國中空虛,吾等率兵直入都門,擁立公孫何如?」

  管至父曰:「主上睦於鄰國,若乞師來討,何以禦之?不若伏兵于姑棼,先殺昏君,然後奉公孫即位。事可萬全也。」

  那時葵邱戍辛,因久役在外,無不思家。連稱密傳號令,各備乾糧,往貝邱行事,軍士人人樂從。不在話下。

  再說齊襄公於十一月朔日,駕車出遊。止帶力士石之紛如,及幸臣孟陽一班,架鷹牽犬,準備射獵,不用一大臣相隨。先至姑棼原建有離宮,遊玩竟日。居民饋獻酒肉,襄公歡飲至夜,遂留宿焉。次日起駕,往貝邱來。見一路樹木蒙茸,藤蘿翳鬱,襄公駛車高阜,傳令舉火焚林,然後合圍校射,縱放鷹犬。火烈風猛,狐兔之類,東奔西逸。忽有大豕①一隻,如牛無角,似虎無斑,從火中奔出,竟上高阜,蹲踞於車駕之前。時眾人俱往馳射,惟孟陽立於襄公之側。襄公顧孟陽曰:「汝為我射此豕。」

  〔①豕:豬。〕

  孟陽瞪目視之,大驚曰:「非豕也,乃公子彭生也!」

  襄公大怒曰:「鼓生何敢見我?」

  奪孟陽之弓,親自射之,連發三矢不中。那大豕直立起來,雙拱前蹄,效人行步,放聲而啼,哀慘難聞。嚇得襄公毛骨俱竦,從車中倒撞下來,跌損左足,脫落了絲文屨一隻,被大豕銜之而去,忽然不見。

  髯翁有詩曰:
  魯桓昔日死車中,今日車中遇鬼雄。
  枉殺彭生應化厲①,諸兒空自引雕弓。
  〔①厲:鬼。〕

  徒人費與從人等,扶起襄公臥于車中,傳令罷獵,複回姑棼離宮住宿。襄公自覺精神恍惚,心下煩躁。時軍中已打二更,襄公因左足疼痛,展轉不寐,謂孟陽曰:「汝可扶我緩行幾步。」

  先前墜車,匆忙之際,不知失屨,到此方覺。問徒人費取討。費曰:「屨為大豕銜去矣。」

  襄公心惡其言,乃大怒曰:「汝既跟隨寡人,豈不看屨之有無?若果銜去,當時何不早言?」

  自執皮鞭,鞭費之背,血流滿地方止。徒人費被鞭,含淚出門,正遇連稱引著數人打探動靜,將徒人費一索捆住,問曰:「無道昏君何在?」

  費曰:「在寢室。」

  又問:「已臥乎?」

  曰:「尚未臥也。」

  連稱舉刀欲砍,費曰:「勿殺我,我當先入,為汝耳目。」

  連稱不信。費曰:「我適被鞭傷,亦欲殺此賊耳。」

  乃袒衣以背示之。連稱見其血肉淋漓,遂信其言,解費之縛,囑以內應。隨即招管至父引著眾軍士,殺入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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