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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 鄭莊公掘地見母(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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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鄭武公夫人,是申侯之女薑氏。所生二子,長曰寤生,次曰段。為何喚做寤生?原來姜氏夫人分娩之時,不曾坐蓐,在睡夢中產下,醒覺方知。薑氏吃了一驚,以此取名寤生,心中便有不快之意。乃生次子段,長成得一表人才,面如傅粉,唇若塗朱,又且多力善射,武藝高強。薑氏心中偏愛此子,若襲位為君,豈不勝寤生十倍?屢次向其夫武公,稱道次子之賢,宜立為嗣。武公曰:「長幼有序,不可紊亂。況寤生無過,豈可廢長而立幼乎?」 遂立寤生為世子。只以小小共城,為段之食邑,號曰共叔。薑氏心中愈加不悅。及武公薨,寤生即位,是為鄭莊公,仍①代父為周卿士。姜氏夫人見共叔無權,心中怏怏。乃謂莊公曰:「汝承父位,享地數百里,使同胞之弟,容身蕞爾②,於心何忍!」 〔①仍:作因而解,與「乃」同,不作仍舊解。②蕞zuì爾:小狹。〕 莊公曰:「惟母所欲。」 薑氏曰:「何不以制邑封之?」 莊公曰:「制邑岩險著名,先王遺命,不許分封。除此之外,無不奉命。」 薑氏曰:「其次則京城亦可。」 莊公默然不語。薑氏作色曰:「再若不允,惟有逐之他國,使其別圖仕進,以糊口耳。」 莊公連聲曰:「不敢,不敢!」 遂唯唯而退。 次日升殿,即宣共叔段,欲封之。大夫祭足諫曰:「不可。天無二日,民無二君。京城有百雉之雄,地廣民眾,與滎陽相等。況共叔,夫人之愛子,若封之大邑,是二君也!恃其內寵,恐有後患。」 莊公曰:「我母之命,何敢拒之?」 遂封共叔于京城。共叔謝恩已畢,入宮來辭薑氏。薑氏屏去左右,私謂段曰:「汝兄不念同胞之情,待汝甚薄。今日之封,我再三懇求,雖則勉從,中心未必和順。汝到京城,宜聚兵搜乘①,陰為準備。倘有機會可乘,我當相約。汝興襲鄭之師,我為內應,國可得也。汝若代了寤生之位,我死無憾矣!」 〔①乘:一車四馬為一乘。此為搜集車馬之意。〕 共叔領命,遂往京城居住。自此國人改口,俱稱為京城太叔。開府之日,西鄙北鄙之宰,俱來稱賀。太叔段謂二宰曰:「汝二人所掌之地,如今屬我封土,自今貢稅,俱要到我處交納,兵車俱要聽我徵調,不可違誤。」 二宰久知太叔為國母愛子,有嗣位之望。今日見他丰采昂昂,人才出眾,不敢違抗,且自應承。太叔託名射獵,逐日出城訓練士卒,並收二鄙之眾,一齊造入軍冊。又假出獵為由,襲取鄢及廩延。 兩處邑宰逃入鄭國,遂將太叔引兵取邑之事,備細奏聞莊公。莊公微笑不言。班中有一位官員,高聲叫曰:「段可誅也!」 莊公抬頭觀看,乃是上卿公子呂。莊公曰:「子封有何高論?」 公子呂奏曰:「臣聞『人臣無將,將則必誅。』今太叔內挾母后之寵,外恃京城秦文公郊天應夢鄭莊公掘地見母之固,日夜訓兵講武,其志不篡奪不已。主公假②臣偏師,直造京城,縛段而歸,方絕後患。」 〔②假:此處作借講。假臣偏師,即借我的兵馬。〕 莊公曰:「段惡未著,安可加誅。」 子封曰:「今兩鄙被收,直至廩延,先君土地,豈容日割?」 莊公笑曰:「段乃薑氏之愛子,寡人之愛弟。寡人寧可失地,豈可傷兄弟之情,拂國母之意乎!」 公子呂又奏曰:「臣非慮失地,實慮失國也,今人心惶惶,見太叔勢大力強,盡懷觀望。不久都城之民,亦將貳心。主公今日能容太叔,恐異日太叔不能容主公,悔之何及?」 莊公曰:「卿勿妄言,寡人當思之。」 公子呂出外,謂正卿祭足曰:「主公以宮闈之私情,而忽社稷之大計,吾甚憂之!」 祭足曰:「主公才智兼人,此事必非坐視,只因大庭耳目之地,不便洩露。子貴戚之卿也,若私叩之,必有定見。」 公子呂依言,直叩宮門,再請莊公求見。莊公曰:「卿此來何意?」 公子呂曰:「主公嗣位,非國母之意也。萬一中外合謀,變生肘腋,鄭國非主公之有矣。臣寢食不寧,是以再請!」 莊公曰:「此事干礙國母。」 公子呂曰:「主公豈不聞周公誅管蔡之事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望早早決計。」 莊公曰:「寡人籌之熟矣!段雖不道,尚未顯然叛逆。我若加誅,姜氏必從中阻撓,徒惹外人議論,不惟說我不友,又說我不孝。我今置之度外,任其所為。彼恃寵得志,肆無忌憚。待其造逆,那時明正其罪,則國人必不敢助,而薑氏亦無辭矣。」 公子呂曰:「主公遠見,非臣所及。但恐日復一日,養成勢大,如蔓草不可芟除,可奈何?主公若必欲俟其先發,宜挑之速來。」 莊公曰:「計將安出?」 公子呂曰:「主公久不入朝,無非為太叔故也。今聲言如周,大叔必謂國內空虛,興兵爭鄭。臣預先引兵伏於京城近處,乘其出城,入而據之。主公從廩延一路殺來,腹背受敵,太叔雖有沖天之翼,能飛去乎?」 莊公曰:「卿計甚善,慎毋泄之他人。」 公子呂辭出宮門,歎曰:「祭足料事,可謂如神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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