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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三邊績用伏波死(1)


  卻說羌戎種類不一,大抵得西方金行偏氣,故性堅剛勇,以力為雄。然王政修則賓服,德教失則寇亂。三代以來,見諸《詩》《書》《左》《史》姑不敘論,及秦始皇使蒙恬將兵略地,西逐諸戎,北卻眾狄,築長城以界之,眾羌不復南度。至於漢興,匈奴冒頓兵強,破東胡,走月氏,威震百蠻,臣服諸羌,是以無事。武帝開邊,障塞亭燧,夏出長城外數千里。即宣帝時,先零諸羌叛,趙充國將兵破平之。直至王莽末,眾羌始還,據西海為寇。更始、赤眉之際,羌遂放縱,寇金城、隴西。

  隗囂雖擁兵,而不能討之,乃就慰納,因發其眾,與漢相拒。及隗囂死,司徒掾班彪上言:「羌漢雜處,習俗既異,言語不通,數為小吏黠人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舊制益州、幽、涼各部,皆置校尉,持節領護,理其怨結,循受疾苦,又數遣使驛,通動靜,以為儆備。今宜複如舊,以明威防。」

  光武從之,以牛邯為議羌校尉。未久邯卒,而職省十年。

  羌寇金城,來歙與諸將破之,歙薦馬援為隴西太守。時先零聞來歙已死,複寇臨洮。馬援乃發步騎三千人掩擊,大破之,諸羌八千餘人,詣援降。諸種複有數萬屯聚寇鈔,拒浩亹隘。援與揚武將軍馬成擊之。羌敗,因將妻子輜重,移阻于允吾穀。援乃潛行間道,掩赴其營。羌大驚潰,複遠從唐翼穀中,援複追之。羌引精兵聚北山上,援即向山結陣,而分遣數百騎,繞襲其後,乘夜放火,擊鼓叫噪,虜遂大潰,凡斬首千餘級。援以兵少,不得窮追,收其穀糧、畜產而還。

  時夜戰,援中弩,夭貫其脛,援戰愈力,還營始去矢治創。是時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途遠多寇,議欲棄之。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完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羌在湟中,則為害不休,不可棄也。帝然之,于昌詔武威太守梁統,令悉還金城客民,歸者三千餘口,使各返舊邑,援奏置長吏,繕城郭,起塢侯,開導水田,勸以耕牧,郡中樂業。乃罷馬成軍。

  十三年,武都參狼羌與塞外諸種為寇,殺長吏。援將四千餘人擊之,至氐道縣,羌在山上,援軍據便地,奪其水草,不與戰。羌遂窮困,豪帥數十萬戶盡亡出塞,諸種萬餘人悉降。於是隴右清淨。

  時王常屯固安,拒盧芳,薨於屯所。以杜茂屯北邊,遣馬武屯滹沱河,以備匈奴。杜茂、吳漢數擊盧芳,並不克。而芳將隨昱留守九原,見隴蜀俱平,知芳必隨滅,計欲脅芳降漢。芳微覺,知羽翼外附,心膂內離,遂棄輜重,亡入匈奴。其眾盡歸隨昱,昱乃隨使者程恂詣闕,拜昱為五原太守,封鐫羌侯。芳後病死。

  四夷既安,乃益求賢俊,以圖治安。先是丞相故事,四科取士,一曰德行高妙,志節清白;二曰學通行修,經中博士;三曰明達法令,足以決疑,能案章覆問,文中禦史;四曰剛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決,才任三輔。令皆有孝悌廉公之行。

  是時為建武十二年八月乙未,複下詔書:「三公歲舉茂才各一人,廉吏各二人,光祿歲舉茂才、四行各一人,察廉吏三人,中二千石歲察廉吏各一人,廷尉、大司農各二人,將兵將軍歲察廉吏各二人,監察禦史、司隸州牧歲舉茂才各一人。」

  帝初即位,即訪求卓茂以為太傅,而以鄧禹為大司徒,吳漢為大司馬,王梁為大司空,是為三公。鄧禹西征,以伏湛行大司徒事。湛字惠公,父理受《詩》于匡衡,為當世各儒,湛性孝友,少傳父業。帝知湛才任宰相,建武三年,遂代鄧禹為大司徒。湛雖在倉卒,造次必於文德,以為禮樂政化之首,顛沛猶不可違。會以細故坐免。六年,徙封不其侯,遣就國,以侯霸代之。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矜嚴有威容,篤志好學,師事九江太守房元,治《穀梁春秋》。

  王莽時,為臨淮大尹,有能名。建武四年,徵拜尚書令。時朝無故典,又少舊臣,霸明習故事,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於時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寬大之詔,奉四時之令,皆霸所建也。及為大司徒,在位明察守正,奉公不同。建武二年,王梁以軍事違敕,遂以宋宏為大司空。宏以清行致稱,雅進賢士。

  建武六年,茂陵杜林自隴西還三輔,光武聞之,乃徵拜侍御史。林字伯山,嘗從外氏張竦受學,博洽多聞,時稱通儒。東海衛宏、濟南徐巡等,皆師事之。林前於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呈遭艱困,握持不高身。出以示宏等曰:「林流離兵亂,常恐斯經將絕。何意東海衛子,濟南徐生,複能傳之,是道竟不墜於地也。古文雖不合時務,然願諸生無悔所學。」

  宏、巡益重之,於是古文遂行。林嘗薦同郡范逡、趙秉、申屠剛及牛邯等,皆被擢用。十一年,代郭憲為光祿勳。內奉宿衛,外總三署,周密敬慎,選舉稱平。

  時群臣上言宜增科禁,詔下公卿議,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則節義之風損,法防繁多,則苟免之行興。古之明王深識遠慮,動居其厚,不務多辟,大漢初興,蠲除苛政,更立疏綱,海內歡欣,人懷寬德。及至其後,漸以滋章,吹毛求疵,詆欺無限,果桃萊茹之饋,集以成臧,小事無防於義,以為大戮,故國無廉士,家無完行。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臣愚以為宜如舊制,不合翻移。」帝從之。

  帝好經術,所至先訪儒雅,采求闕交。故四方學士莫不抱負墳策,雲會京師,如范升、陳元、鄭興、杜林、衛宏、劉昆、桓榮之徒,繼踵而集。故圖籍之盛,考之史傳,未有如東漢者。初光武遷還洛陽,其經牒秘書,載之二千餘輛,自此以後,猶三倍於前雲。

  帝長於民間,頗達情偽,悉民疾苦,故勤約之風,行於上下。而臨宰邦邑者,亦競能其官。略表數人,所謂跡顯當時,聲施後世者,覽之頗足興頑起情。

  茂陵郭伋,字細侯,乃武帝時郭解之後也。少有志行,王莽時為並州牧。世祖即位,徵拜雍州牧。建武五年,轉漁陽太守。時猾寇充斥,伋到,示以信賞,糾戮渠師,盜賊銷散。又整勒士馬,設攻守之略,匈奴遠跡,不敢入塞,民得安業。在職五歲,賦口倍增。後寇恂從征西隴,征伋拜潁川太守,遠近賊寇,束手歸降。

  十一年,上以盧芳未滅,調伋為並州守,所到縣邑,老幼相攜,逢迎道路焉。伋乃聘求耆德雄俊,設幾杖之禮,朝夕與參政事。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兒數百,各騎竹馬,迎拜道次,曰:「聞使君到,人人生喜,故來奉迎。」

  伋笑謝之。及事訖,諸兒複歡聚,送至郭外,遮問使君何日當還,伋顧別駕從事計日以告之。行部既還,先期一日,仍為違信于諸兒,遂止於野亭,待期乃入。

  南陽太守杜詩,性節儉,而政治清平。以誅暴立威,善於計略,省愛民役,造作農器,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廣拓土田,郡內比室殷足。時人以方召信臣,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召信臣,元帝時為南陽太守,為人興利,務在當之。字翁卿,壽春人也。

  孔奮,字君魚,扶風茂陵人。少從劉歆受《春秋左氏傳》,歆稱之,謂門人曰:「吾已從君魚受道矣。」

  遭王莽亂,與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竇融請署議曹椽,守姑臧長。時天下擾亂,惟河西獨安,而姑臧稱為富邑。隴蜀既平,河西守令鹹被徵召,財貨連毅,彌竟川澤。惟奮無資,單車就路。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謂曰:「孔君清廉仁賢,舉縣蒙恩,如何今去,不共報德?」

  遂相賦斂牛馬器物,至千萬以上,追送數百里。奮謝之而已,一無所受。後拜武都太守,舉郡改操。

  張堪先為蜀郡太守,吏民大悅。後拜漁陽太守,捕擊奸滑,賞罰必信,吏民皆樂為用。匈奴嘗以萬騎入漁陽,堪率數幹騎奔擊,大破之,郡界以靜。乃於狐奴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時麥多雙穗,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穗兩岐,張君為政,樂不可支。」

  帝嘗召見諸郡計吏,問其風土及前後守令能否。蜀郡計椽樊顯進曰:「漁陽太守張堪昔在蜀漢,仁以惠下,威能討奸。前公孫述破,珍寶山積,卷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職之日,乘折轅車,布被囊而已。」

  帝聞之歎息,即拜顯力魚複長。

  衛颯,河內修武人。初除襄城令,政有名跡,遷佳陽太守。郡與交州接境,頗染其俗,不知禮則。颯下車修癢序之教,設婚姻之禮,期年間,邦俗從化,颯理恤民事,居官如家,其所施政,莫不合於物宜。

  宛人任延,年十二為諸生,學于長安,明《詩》《易》《春秋》,顯名太學,學中號為「聖童」。避兵之隴西,時隗囂已據四郡,遣使請延,延不應。更始元年,拜會稽都尉,時年十九,迎官驚其少。及到,靜泊無為,惟先禮祠延陵季子,聘請高行,如董子儀、嚴子陵等,敬待以師友之禮。椽吏貧者,輒分奉祿以賑給之,省諸卒,令耕公田,以周窮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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