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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渡滹沱神人指路


  光武既渡河而北,所到部縣,輒見二千石、長吏、三老、官屬、下至佐史,考察黜陟,如州牧行部事。輒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複漢官名。吏人喜悅,爭持牛酒迎勞。

  進至邯鄲,故趙纓王子林,說光武曰:「赤眉今在河東,但決水灌之,百萬之眾可使為魚。」

  光武不答,去之真定。林於是乃詐以卜者王郎為成帝子子輿,立郎為天子,都邯鄲。王郎一名昌,邯鄲人,素為蔔相,略明星曆,常以為河北有天子氣。劉林好奇數任俠,于趙魏間多通豪猾,而郎與之親善。初王莽篡位時,長安有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郎緣是詐稱真子輿,扇惑燕趙間。林等疑惑,會說光武不用,乃與趙國大豪李育、張參等通謀,規共立郎。時傳聞赤眉將渡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當立劉子輿」,以觀眾心,百姓多信之。林等遂率車騎數百晨入邯鄲城,止于故趙王宮,立郎為天子,林為丞相,李育為大司馬,張參為大將軍。分遣將帥,循下幽、冀,移檄州郡曰:

  制詔部刺史、郡太守曰:朕孝成皇帝子子輿也。昔遭趙氏之禍,因以王莽篡殺,賴知命者,將護朕躬,解刑河濱,削跡趙魏。王莽竊位,獲罪於天,天命佑漢,故使東郡太守翟義,嚴鄉侯劉信,擁兵征討,出入胡漢。普天率上,知朕隱在人間。南嶽諸劉,為其先驅。朕仰觀天文,乃興於斯,以今月壬辰即位趙宮。休氣薰蒸,應時獲雨。蓋聞為國,子之襲父,古今不易。劉聖公未知朕,故且持帝號。諸興義兵,鹹以助朕,皆當裂土,享祚子孫,已詔聖公及翟太守,亟與功臣詣行在所。疑刺史二千石,皆聖公所置,未睹朕之沉滯,或不識去就,強者負力,弱者惶惑。今元元創痍,已過半矣,朕甚悼焉。故遣使者,班下詔書。

  郎以百姓思漢,既多言翟義不死,故詐稱之,以稱人望,於是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從風而靡。

  初光武北渡,只帶潁川兵千餘人,相從諸將有銚期、祭遵、朱祐、馮異。先是光武還宛,異仍守父城,更始諸將攻父城者,前後十餘輩,異堅守不下。及光武為司隸校尉,道徑父城,異等即開門奉牛酒迎。光武署異為主簿,苗萌為從事,從至洛陽。時王霸在潁陽,聞光武過潁,請其父,願從。父曰:「吾老矣,不任軍旅,汝往勉之。」

  光武既為大司馬,以朱祐為護軍,霸為功曹令史。先賓客從霸者數十人,至是稍稍引去。光武謂霸曰:「潁川從我者皆逝,而子獨留,當努力,疾風知勁草。」

  又有杜茂者,字諸公,南陽冠軍人,聞光武義,來歸。馬成先為光武安集椽,後調守郟令,間光武討河北,即棄官,步負追及隨征。

  卻說光武自伯升之敗,不敢顯其悲戚,每獨居,輒不禦酒肉,枕席間,淚痕狼籍。獨馮異察知,嘗叩頭寬譬哀情,光武止之曰:「卿勿妄言。」

  異複因間進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漢久矣。今更始諸將,從橫暴虐,所至虜掠,百姓失望,無所依戴。今公專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人久饑渴,易為充飽。宜急分遣官屬,循行郡縣,理冤結,布惠澤。」

  光武深納其言。至邯鄲,遂遣異與銚期,乘傳扶循屬縣,錄因徒,存鰥寡,亡命自詣者除其罪,陰條二千石長吏同心及不附者上之。

  鄧禹字仲華,南陽新野人也,年十三,能誦詩,受業長安。時光武遊學京師,禹年雖幼,而見光武知非常人,遂相親附。數年歸家。及漢兵起,更始立,豪桀多薦舉禹,禹不肯從。及聞光武安集河北,即杖策北渡,追及於鄴。光武見之甚歡,謂曰:「我得專封拜,生遠來,寧欲仕乎?」

  禹曰:「不願也。」

  光武曰:「然則欲何為?」

  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

  光武笑,因留宿與閑語。禹進說曰:「更始雖都關西,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三輔假號者,往往群聚,更始既未有所挫,又不自聽斷,諸將皆庸人屈起,志在財帛,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離析,形勢可見。明公雖建藩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於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悅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

  光武大悅,因令左右號禹曰「鄧將軍」,常宿止於中,與定計議。忽報傅俊到,光武曰:「傅子衛已歸潁川,今亦為吾來耶。」

  初光武循襄城,俊以縣亭長迎軍,拜為校尉,襄城收其母弟宗族,皆滅之。及從破王尋後,又別擊京、密,破之,乃遣歸潁川,收葬家屬。及上謁,使將潁川兵。於是大眾花行,行至下曲陽,和成卒正邳彤舉城降,複以為太守,彤字偉君,信都人,父吉為遼西太守。王莽分钜鹿為和成郡,居下曲陽,以彤為卒正也,光武留止數日,忽報有騎都尉至,光武驚疑,延入,其人姓耿名純,字伯山,钜鹿宋子人也,父艾為王莽濟平尹。純學于長安,王莽敗,更始使舞陰王李軼降諸郡國,純父艾降,還為濟南太守。

  時李軼兄弟用事專制方面,賓客遊說者甚眾,純連求謁不得通,久之乃得見,說軼曰:「大王以龍虎之姿,遭風雲之時,奮迅拔起,期月之間,兄弟稱王,而德信不聞於士民,功勞未施于百姓,寵祿暴興,此智者之所忌也。兢兢自危,猶俱不終,而況沛然自足,可以成功者乎?」

  軼奇之,且以其钜鹿大姓,乃承制拜為騎都尉,授以節,令安集趙、魏。聞光武至,即謁見,光武深接之。純退,見官屬將兵法度不與他將同,遂求自結納,獻馬及縑帛數百疋。光武乃留純於邯鄲,率眾北至中山。

  聞王郎兵起,眾將佐請回擊邯鄲,光武曰:「詐偽焉能成事,但彼新盛未可與爭鋒也。」

  乃北循薊。忽王郎移檄至,其大略雲:

  「朕孝平皇帝之子,遭王莽之亂,間關塵土。今天下思漢,朕以帝子,承業繼興,即位邯鄲,上順天心,下從民望,故檄書所至,無不從風歸順。汝以南陽宗室,早奮義戈,昆陽一戰,野功允著,朕甚嘉之,即封以南陽十萬戶,世輔王家。已移檄聖公,修整宮府,汝當助朕掃清寰宇,複朕舊基,無得瞻循。」云云。

  光武笑曰:「此亦妄人也,已矣。」

  忽報故廣陽王子劉接,起兵薊中,以應王郎。光武大驚。又城中擾亂,言邯鄲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於是急趣駕出,百姓聚觀,喧呼滿道,遮路不得行眾中。銚期性起,睜圓環眼,倒豎虎須,奮就加鞭,突出眾前,大呼曰:「蹕!」聲如霹靂,眾皆披靡,及至城門,門已閉,攻之得出。

  光武欲南還,狼狽不知所向,傳聞信都獨為漢拒邯鄲兵,乃馳赴之。正行,忽見塵頭大起,一枝人馬迎面而來。光武歎曰:「後有追兵,前複無路,奈何!」

  不知何處人馬,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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