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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搜漸台宛市懸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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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潁陽縣吏祭遵往進見,光武愛其容儀,署為門下史。遵字弟孫,穎陽人。少好經書,家富給,而遵恭儉,喪母,負土起墳,嘗為部吏所侵,結客殺之。初縣中以其柔也,既而皆憚焉。時馬成已調寧郟令,王霸以父年老,念之,還休鄉里,從行者只臧宮、傅俊、任光、丁綝、呂宴、祭遵、馮孝、銚期等十餘人,銚期字次況,潁川郟人也,長八尺二寸,容貌絕異,矜嚴有威。父猛為桂陽太守,卒,期服喪三年,鄉里稱之。光武聞期志義,召署賊曹掾。既至,宛城司徒官屬朱祐等迎吊光武,光武難交私語,深引過而已,不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為伯升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自慚,拜光武為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更始乃遣定國上公王匡攻洛陽,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關,三輔震動。 是時海內豪傑聞漢破莽兵百萬于昆陽,翕然響應,皆殺其牧守,自稱將軍,用漢年號,以待詔命。旬月之間,遍於天下。莽大怖恐,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號曰九虎,將北軍精兵數萬人東出,而納其妻子于宮中,以為質。時省中黃金萬斤者為一匱,尚有六十匱,黃門、鈞盾、臧府、中尚方處處各有數匱,長樂禦府、中禦府及都內、平准帑藏錢帛珠王財物甚眾,莽殊愛惜之,賜九虎人四千錢。眾重怨,無鬥意。九虎至華陰,遇于匡領數千人攔住挑戰,破其一部。鄧曄卻將二萬餘人從閿鄉南出棗街,又北抄九虎後擊之。六虎敗走,內二人詣闕歸死,莽殺之,四人遂逃亡。其三虎收散卒保京師倉。 漢兵至,鄧曄開武關迎之,李松遂將二千餘人至湖,與曄等共攻京師倉,未下。曄乃以宏農掾王憲為校尉,將數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降城略地。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與莽波水將軍戰,波水敗走,韓臣等追奔,遂至長門宮。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大姓,櫟陽申碭,下邦王大,皆率眾隨憲。縣嚴春,茂陵董喜,藍田王孟,槐裡汝臣,盩厔王扶,陽陵嚴本,杜陵屠門少之屬,眾皆數千人,假號稱漢將。 時李松、鄧曄以為京師小小倉尚未能下,何況長安城,當須更始帝大兵到。即引軍至華陰,造攻城具以待。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聞天水隗氏兵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囟掠之利。莽遣使者分赦城中請獄囚徒,皆授兵器,殺豬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 史湛將領,度渭橋,皆走散。諶空還。眾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塚,燒其棺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或謂莽曰:「城中卒,東方人,不可信。」 莽更發越騎士為衛,門置六百人,各一校尉。 十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人,民間所謂都門也。張邯巡行城門,逢兵見殺,王邑、王林、[帶足]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漢兵貪獲莽得封,力戰者,七百餘人。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 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囟掠,趨呼相和,燒作室門,斧敬法闊,大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 火及掖庭承明,黃皇室主所居也,室主焚死。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宮人婦女啼呼曰:「當奈何。」 時莽紺袀服,帶璽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拭於前,日時加某,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 莽時不食,少氣困極矣。 三日庚戌,晨旦,群臣抉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西出白虎門,就車之漸台,欲阻池水。猶抱持符命、威鬥,公卿大夫、侍中、黃門郎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疲極,士死傷略盡,馳入宮,展轉至漸台守莽。軍眾入殿中,呼曰:「反虜王莽安在?」 有美人出房曰:「在漸台。」 眾兵追至,圍數百重。臺上亦備弓弩,稍稍夭盡,無以複納,則短兵接戰,王邑[帶足]惲等戰死,莽入室。下時,眾兵上臺,王揖、趙博、苗沂、唐尊、王盛、王參等皆死臺上。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緩,校尉東海公賓就,故大行治禮,識天子綬,因問吳綬主所在,曰:「室中西北販間。」 就趨往斬其首,軍人分裂莽身,支節肌骨,數十人臠切分之。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十萬屬焉。止宿東官,妻莽後宮,乘其車服。 六日癸醜,李松、鄧曄入長安,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輒上,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宛,更始懸其首于市,百姓共擲擊之,或切食其舌。 是月,拔洛陽,生縛王匡、哀章,至,皆斬之。先嚴尤、陳茂降劉望,望以嚴尤為大司馬,陳茂為丞相。十月,遣奮威大將軍劉信擊殺望,並誅嚴尤、陳茂。岑彭從朱鮪擊揚州,格殺李聖,孔仁將其眾降。天下悉歸漢矣。更始將都洛陽,以光武行司隸校尉,使前整修宮府,於是置僚屬,作文移,從事司察,一如舊章。更始定都,遂以劉賜為丞相。 卻說申屠建嘗事崔發學《詩》,建入長安,發投降見建,猶時時稱說符命,建恐惑眾,送發詣丞相府。劉賜問曰:「汝莽所封說符侯也,新井、石午等事,果天告帝符,抑亦人為之?」 發不語,賜曰:「汝以善解說符命取封侯,今不直對,先斷汝舌。」 左右擒倒,毀其齒,發急曰:「大抵皆取富貴者所為耳!一時附和,實繁有徒,人皆為之,吾敢不為耶?」 賜曰:「然則莽起九廟時,莽與汝富貴已極,汝與張邯何複諛之,以為宜崇其制度,令萬世後無以復加,糜有用之財,死無辜之眾,徒竭肌髓,無益名,亦樂為之,又何意也?世間諸佞小人,侮聖人之言,為斯文之玷,若谷永、張禹、楊雄、孔光之徒,生用不榮,死猶遺臭,今劉歆、哀章、張邯等,已就誅戮,死將及汝,鬼如有靈,為問永、禹、雄、光等曰:『寵祿幾時,富貴安在?』雖漢室當衰,故有妖孽,然汝與數輩,皆號為儒者,死或有靈,亦知愧悔否?」 發大哭,叩頭乞命。賜曰:「天地之大,何難容汝?但汝素有虛名,為德之賊,不斬汝,恐小人得生,又將逞其故態,搖唇鼓舌,以惑天下,且令人謂讒佞竟無慘報,殊不足以示後世也。」 遂拖赴市曹行戮。史諶、王延、王林、趙閎亦降而見殺。 初,諸假號兵人人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人大黠,共殺其主,於是吏民惶恐,皆哄去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乃傳送乘輿服禦,又遣中黃與從官,奉迎遷都。二年二月,更始自洛陽而西。時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將過,皆冠幘而服婦人衣,諸於繡裾,莫不笑之。時有知者,以為服之不中,身之災也,恐禍及,奔入邊郡避之。及見司隸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複見漢官威儀。」 由是識者皆屬心焉。更始到長安,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故王氏宗族得全,三輔悉平。 初,王莽敗,唯未央宮被焚,其餘宮館一無所毀,宮女數千,備列後庭,自鐘鼓、帷帳、輿輦、器服、太倉、武庫、官府、市里,不改於舊。更始居長樂宮,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作,府首刮席,不敢視。諸將後至者,更始問:「擄掠得幾何?」 左右待官皆宮省久吏,各驚相視。李松與趙萌說更始,宜悉王諸功臣,朱鮪爭之,以為高祖約非劉氏不王。更始乃先封宗室,太常將軍劉祉為定陶王,劉賜為宛王,劉慶為燕王,劉歙為元氏王,大將軍劉嘉為漢中王,劉信為汝陰王,王匡為比陽王,王鳳為宜城王,朱鮪為膠東王,衛尉大將軍張印為淮陽王,廷尉大將軍王常為鄧王,執金吾大將軍廖湛為穰王,申屠建為平氏王,尚書胡殷為隨王,柱天大將軍李通為西平王,五威中郎將李軼為舞陰王,水衡大將軍成丹為襄邑王,大司空陳牧為陰平王,驃騎大將軍宗佻為潁陰王,尹尊為郾王。唯朱鮪辭曰:「臣非劉宗,不敢幹典。」 遂讓不受。乃徙鮪為左大司馬,劉賜為前大司馬,使與李軼、李通、王常等鎮撫關東。以李松為丞相,趙萌為右大司馬,共秉內任。 更始欲令親近大將循河北,未知所使,劉賜言:「諸家子獨有文叔可用。」 大司馬朱鮪等以為不可。更始疑不決,賜深勸之,乃拜光武為破虜將軍,行大司馬事,待節北渡河,鎮慰州郡。未知如何,下文再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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