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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和士開穢亂春宮 祖孝征請傳大位(1)


  話說樂陵王入宮,見帝於涼風堂。帝使書「敕」字,與德胄所奏字跡相似,大怒曰:「爾書『敕』字,欲為帝耶?」

  喝左右亂捶之,又令曳之繞堂行,且曳且捶。所過血皆遍地,氣息將盡,乃斬之。棄諸池中,池水盡赤。

  其妃聞之,把玦哀號,晝夜不絕聲。月餘亦卒,玦猶在手,拳不可開。父光擘之,其手乃開。中外哀之。

  卻說士開常居禁中,出入臥內,妃嬪雜處,雖帝房幃之私,亦不相避,胡後遂與之通。帝宿別宮,後即召與同臥,甚至白日宣淫,宮女旁列不顧。

  或帝召士開,後與之同來,帝不之疑也。一日,帝使後與士開握槊於殿前,互相笑樂。河南王孝瑜進而諫曰:「皇后天下之母,豈可與臣下接手?」

  後及士開皆不樂而罷,因共譖之。士開言孝瑜奢僭,山東唯聞河南王,不聞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後又言孝瑜與爾朱禦女私語,恐有他故。帝益怒。未幾,賜宴宮中,頓飲孝瑜酒三十七杯。孝瑜體肥大,腰帶十圍,醉不能起。帝使左右載以出,鴆之車中。至西華門,煩躁投水而絕。諸王侯在宮中者,莫敢發聲。唯河間王孝琬大哭而出。

  文宣後自濟南被廢,退居昭信宮。一日,帝往見之,悅其美,逼與之私。

  後不從。帝曰:「昔二兄以汝為大兄所汙,故奸大嫂以報之。汝何獨拒我耶?」

  後曰:「此當日事。今我年已長,兒子紹德漸大,奈何再與帝亂!」

  帝曰:「若不許我,當殺汝兒。」

  後懼從之,遂有娠。紹德至閣,不與相見。紹德慍曰:「兒豈不知『家家』腹大,故不與我相見耶!」

  呼母為「家家」,蓋鮮卑語也。後聞之大慚,由是生女不舉。帝橫刀詬曰:「汝殺我女,我何為不殺汝兒!」

  召紹德至,對後斬之。後大哭。帝愈怒,裸後赤體,亂撾撻之。後號天不已。盛以絹襄,流血淋漉,投諸渠水,良久乃蘇,命以犢車一乘,載送妙勝寺為尼。人謂此文宣淫亂之報雲。

  再說齊臣中有祖珽者,字孝征,性情機警,才華贍美,少馳令譽,為當世所推。高祖嘗口授珽三十六事,出而疏之,一無遺失,大加獎賞。但疏率無行,不惜廉恥。好彈琵琶,自製新曲,招城市少年游集諸娼家,相歌唱為樂。曾于司馬世雲家飲,偷藏銅疊三面。廚人請搜諸客,於珽懷中得之,見者皆以為恥,而珽自若。所乘老馬一匹,常稱騮駒。私通鄰婦王氏,婦年已老,人前呼為娘子。

  裴讓之嘲之曰:「策疲老不堪之馬,猶號騮駒;奸年已耳順之婦,尚呼娘子,卿那得如此怪異!」

  於是喧傳人口,盡以為笑。高祖宴群僚,於坐上失金叵羅,竇泰疑珽所竊,令飲客皆脫帽,果於珽髻上得之,高祖未之罪也。後為秘書丞,文襄命錄《華林遍略》。珽以書質錢樗蒲,文襄杖之四十。後又詐盜官粟三千石,鞭二百,配甲坊。

  會並州定國寺成,高祖謂陳元康曰:「昔作《芒山寺》碑文,時稱妙絕。今《定國寺碑》,當使誰作也?」

  元康因薦珽才學,並解鮮卑語。乃給筆劄,使就配所具草。二日文成,詞采甚麗。高祖喜其工而且速,特赦其罪。文宣即位,以為功曹參軍,每見之,常呼為賊。然愛其才,雖數犯刑憲,終不忍棄,令直中書省。武成未即位時,珽為胡桃油獻之,且言:「殿下有非常骨法,臣夢殿下乘龍升天,不久當登大寶。」

  武成曰:「若然,當使卿大富貴。」

  既即位,擢拜中書侍郎,遷散騎常侍,與和士開共為奸謅。帝寵幼子琅琊王儼,拜為禦史中丞。

  先是中丞舊制體統最重,其出也,千步外即清道,與皇太子分路而行,王公皆遙住車馬以待其過。倘或遲違,則赤棒棒之。雖敕使不避。自遷鄴後,此儀遂廢。帝欲榮寵琅琊,乃使一依舊制。嘗同胡後於華林門外張幕,隔青紗步障觀之。琅琊儀仗過,遣中貴馳馬,故犯其道,赤棒棒之。中貴言奉敕,赤棒應聲碎其鞍,馬驚人墜。帝大笑以為樂。觀者傾京邑。

  後嘗私謂士開曰:「太子愚懦,吾欲勸帝立琅琊代之,卿以為可否?」

  士開曰:「臣承娘娘不棄,得效枕席之歡。然帝與太子,須要瞞過他。太子愚懦易欺,琅琊王年雖幼,眼光奕奕,數步射人,向者暫對,不覺汗出。他日得志,必不容臣與娘娘永好也。」

  後乃止。祖珽雖為散騎常侍,位久不進,思建奇策,以邀殊寵,因說士開曰:「君之寵倖,振古無比。但宮車一日晏駕,君何以常如今日?」

  士開因從問計,珽曰:「君今日宜說主上,雲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者,皆未早為之圖也。今宜使皇太子早踐大位,以定君臣之分。帝為太上皇,以握大權。如此,根本既固,萬世不搖。帝必以君言為是,若事成,中宮少主必皆德君,此萬全計也。君且微說主上,令其粗解,珽當自外上表論之。」

  士開許諾。會有彗星見,太史令奏稱,彗者除舊佈新之象,今垂象於天,當有易主之事。珽於是上表言:陛下雖為天子,未為極貴。宜傳位太子,以上應天道,則福祿無窮。並上魏顯祖禪位於子故事。帝遂從之。丙子,使太宰段韶持節奉皇帝璽綬,傳位於太子緯。緯遂即帝位于晉陽宮。大赦,改元天統,立妃斛律氏為皇后。於是群臣上帝尊號為太上皇帝,軍國大事咸以聞。使黃門侍郎馮子琮、尚書左丞胡長粲輔導少主,出入禁中,專典敷奏。

  子琮,胡後之妹夫也,故有寵。祖珽拜秘書監,加儀同三司,大被親幸,見重二宮。河間王孝琬痛孝瑜之死,禍由士開,常怨切骨,為草人而射之。

  士開聞其怒,譖於上皇曰:「草人以擬聖躬也。又前日突厥至並州,令以兵拒,孝琬脫兜鍪抵地曰:『我豈老嫗,須著此物!』此亦言大家懦弱如老嫗也。又外有謠言雲:『河南種谷河北生,白楊樹端金雞鳴。』河南北者,河間也。孝琬將建金雞而大赦,非為帝而何?陛下不可以不防。」

  上皇頗惑之。會孝琬得佛牙一具,置之第內,黑夜有光,喧傳為神。上皇責其妖妄,使搜第中,得鎮庫矟幡數百,指為反具,收其宮屬訊之。有姬陳氏者,素無寵,誣孝琬雲:「常掛至尊像而哭之,其實文襄像也。」

  上皇大怒,使武衛倒鞭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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