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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爭宜陽大兵屢卻 施玉珽天誅亟行(2)


  文帝歿,皆受晉公護處分。凡所徵發,非護命不行。護第屯兵侍衛,盛于宮闕。諸子僚屬皆貪殘恣橫,士民患之。護常問下大夫庾季才曰:「比日天道何如?」

  季才曰:「荷恩深厚,敢不盡言。頃上臺有變,公宜歸政天子,請老私門。此則享期頤之壽,受旦奭之美,子孫常為藩屏。不然,非複所知。」

  護沉吟久之,曰:「吾本志如此,但辭未獲免耳。公既王官,可依朝例,無煩別參寡人也。」

  自是疏之。

  衛公直,帝之母弟,深昵於護,及沌口之敗,坐免官,由是怨護,勸帝誅之,冀代其位。帝謀之宇文孝伯,孝伯與帝同日生,幼相同學。及即位,欲引置左右,托言欲與孝伯講習孝經,故護弗之疑也。孝伯亦勸誅護。又中大夫宇文神舉、下大夫王軌皆與帝同心,欲共誅之。計乃定。帝每見護於禁中,常行家人禮。太后賜護坐,帝立侍於旁,絕無忤意。一日,護自同州還長安。

  帝禦文安殿見之,引護入謁太后,蹙額謂之曰:「太后春秋高,頗好飲酒,雖屢進諫,未蒙垂納。兄今入朝,願更啟請。」

  因出懷中《酒詰》授之,曰:「願兄以此諫太后,太后必聽。」

  護諾而入,見太后,如帝所戒,向前起居畢,曰:「願有聞于太后。」

  執卷讀之。讀未竟,帝猝起不意,以玉珽自後擊之。護不及防,遂踣於地。此亦天意使然,護惡已滿,一擊適破其腦,血湧如泉,頓時悶絕。太后愕然,左右大駭。帝令宦者何泉以禦刀斫之。泉惶懼,斫不能傷。衛公直匿戶內,躍出斬之。神舉等候門外,聞內有變,急趨入,見護已死,皆額首稱賀,謂帝曰:「急收其黨。」

  帝乃召宮伯張孫覽等,告以護已誅,令收其子弟家屬,又其党侯龍恩等數人,於殿中殺之。

  初,龍恩為護所親,護殺趙貴等皆與其謀。其從弟儀同侯植謂龍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於數公,若多所誅戮,以自立威權,豈惟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緣此而敗,兄安得知而不言?」

  龍恩不能從。植又乘間言於護曰:「明公以骨肉之親,當社稷之寄。願推誠王室,擬跡伊、周,則率土幸甚。」

  護曰:「吾誓以身報國,卿豈謂吾有他志耶?」

  陰忌之。植以憂卒。及護敗,龍恩誅,周主以植為忠,特免其子孫。齊公憲為護所親任,賞罰之際,皆得參預。護欲有所陳,多令憲奏。其間或有可否,憲恐主相嫌隙,每曲而暢之。帝亦察其心。及護死,召憲入,憲免冠謝罪。帝慰勉之,使往護第收兵及諸文籍,殺膳部下大夫李安。憲曰:「安出自皂隸,所典庖廚而已,未足加戮。」

  帝曰:「汝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為也。」

  帝閱護書記,有假託符命,妄造異謀者,皆坐誅。唯得庾季才書兩紙,極言緯候災祥,宜返政歸權。歎以為忠,賜粟三百石,帛二千段,遷大中大夫。丁巳,大赦,改元。以尉遲迥為太師,竇熾為太傅,李穆為太保,憲為大塚宰,直為大司徒,陸通為大司馬,辛威為大司寇,神舉為大司空,孝伯、王軌並加儀同三司、車騎大將軍。齊公憲雖遷塚宰,實奪之權。

  又謂憲侍臣裴文舉曰:「昔魏末不綱,我太祖輔政。及周室受命,晉公複執大權。積習生常,愚者咸謂法應如是,豈有年三十天子而可為人所制乎?詩雲:『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一人為天子也。卿雖陪侍齊公,不得遽同,為臣欲死千所,事宜輔以正道,勸以義方,輯睦我君臣,協和我兄弟,勿令自致嫌疑。」

  文舉退,以帝言白憲。憲指心撫幾曰:「吾之夙心,公寧不知?但當盡忠竭節耳,知複何為?」

  衛公直心貪狠,意望大塚宰,既不得,殊怏怏,更請為大司馬,欲據兵權。

  帝揣知其意,曰:「汝兄弟長幼有序,豈可反居下列?」

  由是用為大司徒。

  庚寅,追尊略陽公為孝閔皇帝。帝自是親攬萬幾,大權獨擅。賞功罰罪,悉秉至公,雖骨肉無所寬借。群臣畏法奉上,而朝政一新。或有功之伐齊者,帝曰:「我豈忘之?但齊主雖懦,舊臣宿將猶在。況我初政未遑,兵力尚弱,且待內治有餘,外敵自滅。與其取果於未熟,不若取果於既落之為易也。」

  遂敕邊將,謹守疆界,勿遽生事。由是兩河之民,少得休息。今且按下不表。

  且說武成為帝,好昵小人,倦理政事。始因周師再來,猶寄腹心於舊臣,稍知畏勉。既而外患不至,四境少安,遂恃為無恐。嬖幸日進,大肆淫樂。

  有嬖臣和士開者,自帝為長廣王時,以善握槊、彈琵琶有寵,辟為開府參軍。

  及即位,累遷給事、黃門侍郎,或外視朝,或內宴賞,須臾之間,不得不與士開相見。嘗在宮累日不歸。一入數日,才放一還,俄頃即遣騎督赴。寵愛之私,日隆一日。前後賞賜,不可勝記。士開每侍左右,奸謅百端,言辭容止,極其鄙褻,以夜繼晝,無複君臣之禮。常謂帝曰:「自古帝王,盡為灰土。堯、舜、桀、紂,竟複何異?陛下宜及少壯,極意為樂,縱橫行之。一日取快,可敵千年。國事盡付大臣,何慮不辦,無為自勤約也。」

  帝大悅。

  於是委趙彥深掌官爵,元文遙掌財用,唐邕掌外騎,馮子琮、胡長粲掌東宮。

  三四日一視朝,對群臣略無所言,書數字而已。須臾罷入。

  先是樂陵王百年,孝昭時立為太子,帝素忌之。今雖退居藩位,疑其心懷怨望,留之必為異日之患。百年亦覺帝意,每事退抑,常託病不朝,故得苟延旦夕。時有白虹圍日,再重赤星晝見。太史令奏言不利於國,帝欲禳免其殃,思殺百年以厭之。乃囑其近侍之臣,密伺其短,纖悉必報。一日,百年習書,偶作數「敕」

  字。宮奴賈德胄封其奏上,帝大怒,使召百年。百年自知不免,泣謂妃斛律氏曰:「帝欲殺我久矣,此行恐不復相見。」

  因割帶玦與之,曰:「留此以為遺念。」

  妃涕泣受命。遂入。但未識百年此去吉凶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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