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演義 > 北史演義 | 上頁 下頁
第五十二回 晉公護掌朝革命 齊主洋亂性敗常(2)


  回絹賜之。帝乘馬欲下峻岸,入漳水,道德攬轡回馬。

  帝怒,欲斬之。道德曰:「臣死不恨。當於地下啟先帝,言此兒無道,酣酒顛狂,不可教訓。」

  帝默然而止。他日,又謂道德曰:「我飲酒過多,汝須痛杖我。」

  道德以杖扶之,帝走,道德逐之曰:「何物天子,作如此行為?」

  典禦丞李集面諫,比帝於桀、紂。帝令縛置中流,沉沒久之,複令引出問曰:「吾何如桀、紂?」

  集曰:「邇來彌不及矣。」

  帝又沉之,引出更問。如此數四,集對如初。帝大笑曰:「天下有如此癡人,方知龍逄、比干未為俊物。」

  遂釋之。俄而,被引入見,又若有言,揮出腰斬。其或殺或赦,莫能測焉。

  內外潛潛,各懷怨毒。然能默識強記,加以嚴斷,群下戰慄,不敢為非。又委政楊愔,以為心膂。愔總攝機衡,百度修敕,綱紀肅然。故時言主昏於上,政清於下。

  一日,帝將出巡,百官辭於紫陌,使矟騎圍之,曰:「我舉鞭即殺之。」

  旋複飲酒,醉而倦臥,至於日宴方起。黃門郎連子暢乘間言曰:「陛下如此,群臣不勝恐怖。」

  帝曰:「大怖耶?若然勿殺。」

  遂如晉陽,築長城三千餘裡。秋七月,河南北大蝗,帝問崔叔瓚曰:「何故致蝗?」

  對曰:「五行志,土功不時,蝗蟲為災。今外築長城,內興三台,殆以此乎?」

  帝大怒,使左右毆之,擢其發,以溷沃其頂,曳足以出。先是齊有術士言:亡高者黑衣。

  故高祖每出,不欲見沙門。其實應在周尚黑,後滅齊也。帝在晉陽,問左右何物最黑,對曰:「無過於漆。」

  帝以上党王渙,于兄弟中行第七,誤「七」為「漆」。使都督韓伯升至鄴征之。渙疑其害己,至紫陌橋,殺伯升而逃,浮河南渡。行至濟州,為人所執,送於鄴都。又帝為太原公時,與永安王浚同見世宗,帝有時涕出,浚責帝左右曰:「何不為二兄拭鼻?」

  帝心銜之。

  及即位,浚為青州刺史,聰明矜恕,吏民悅之。浚以帝嗜酒,私謂親近曰:「二兄因酒敗德,朝臣無敢諫者,大敵未滅,吾甚以為憂。欲乘驛至鄴面諫,不知用吾言否。」

  或密以其言白帝,帝益銜之。其後浚入朝,從幸東山。帝裸裎為樂,浚進諫曰:「此非人主所宜。」

  帝不悅。浚又召楊愔於背處,責其不諫。帝是時,不欲大臣與諸王交通,愔懼帝疑,因奏之。帝大怒曰:「小人由來難忍。」

  遂罷酒還宮。浚尋還州,又上書切諫。帝益怒,詔征之,浚托疾不至。帝遣人馳驛收浚,老幼泣送者數千人。至鄴,與上党王渙,皆盛以鐵籠,置於北城地牢。飲食溲穢,共在一所。

  常山王演,高祖第六子,帝之同母弟也。幼而英特,有大成之量,篤志好學,所覽文籍,探其指歸,而不尚詞彩。讀《漢書》至《李陵傳》,獨壯其所為。聰明過人,所與遊處者,一知其家諱,終身未嘗誤犯。性至孝,太后常病,心痛如不堪忍。演立侍床前,以指甲掐其手心,為太后分痛,血流出袖,故太后愛之特甚。于諸王中最賢,帝亦深重之。以帝沉湎無度,憂憤形於顏色。

  帝覺之,謂曰:「但令汝在,我何為不縱樂!」

  演唯涕泣拜伏,竟無所言。帝亦大悲,抵杯於地曰:「汝嫌我唯此,自今敢進酒者斬之。」

  因取所禦杯盤,盡皆壞棄。人皆謂帝之戒飲,演實有以格之。不數日,沉湎如故。或于諸貴戚家相戲角力,不限貴賤。唯演至,則內外肅然。演將進諫,其友王晞以為不可。演不從,苦口極言,遂逢大怒。先是演性頗嚴,尚書郎中等辦事有失,輒加捶楚。令史奸慝,即考竟不貸。帝欲實演之罪,疑其僚屬必怨,乃立演於前,以刀鉟擬脅。凡令史曾受演罰者,皆臨以白刃,使供演短。諸人俱甘一死,不忍誣。王乃釋之。又疑演假辭於晞,欲殺晞。

  演私謂晞曰:「王博士,明日當作一條事,欲為相活,亦圖自全,宜深體勿怪。」

  乃於眾中杖晞二十。帝欲誅之,聞晞得杖,以故不殺。髡其首,配甲坊。其後演又諫爭,大被毆撻,傷甚,閉口不食。太后日夜涕泣。帝不知所為,曰:「倘小兒死,奈我老母何?」

  於是數往問疾,曰:「努力強食,當以王晞還汝。」

  乃釋晞罪,令侍演。演抱晞頸曰:「吾氣息惙然,恐不能久活。」

  晞流涕曰:「天道神明,豈令殿下遂斃此舍?至尊親為人兄,尊為人主,安可與計?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縱不自惜,獨不念太后乎?」

  言未卒,演強坐而飯。晞由是得免,還為王友。帝欲悅太后,進演爵位。命錄尚書事。

  除官者皆詣演謝,去必辭。晞言於演曰:「受爵天朝,拜恩私第,自古以為不可。」

  演從之,一切謝絕。久之,演又謂晞曰:「主上起居不恒,吾豈可以前逢一怒,遽爾結舌。煩卿撰一諫章,吾當伺便極諫。」

  晞遂條列十餘事以呈。因為演曰:「今朝廷所恃,臣民所望者,唯殿下一人。乃欲學匹夫耿介,以輕一朝之命?諺雲:『狂藥令人不自覺,刀箭豈複識親疏。』一旦禍出理外,奈殿下家業何?奈皇太后何?」

  演欷歔不自勝,曰:「禍至是乎?」

  明日見晞,曰:「吾長夜久思,卿言良是,今息意矣。」

  即將晞稿付火焚之。

  帝褻瀆之游,遍于宗戚。所往留連,唯至常山第,不逾時即去。

  太子殷自幼溫裕,心地開朗,禮士好學,關覽時政,甚有美名。帝常嫌其得漢家性質,不似己,欲廢之。帝登金鳳台,使太子手刃重囚。太子惻然有難色,加刃再三,不斷其首。帝大怒,親以馬鞭捶之。太子由是氣悸語吃,精神昏擾,帝益嫌之。酣宴時,屢雲太子性懦,社稷事重,終當傳位常山。

  太子少傅魏收謂楊愔曰:「太子國之根本,不可動搖。至尊三爵之後,每言傳位常山,令臣下懷二。若其實也,當決行之。不然,此言非所以為戲,徒使國家不安。」

  愔以收言白帝,帝乃止。但未識後日入下,究屬太子否,且聽下回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