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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怒求婚蘭春受責 暗行刺張僕亡身(1)


  話說賀六渾乃是一代人傑,素負經濟之才,常懷風雲之志。當此年富力強,方圖功名顯達,豈肯志在室家。然龍潛蠖伏,辱在泥塗,茫茫四海,無一知己。昭君一弱女子能識之風塵之中,一見願以身事,其知己之感為何如。

  況贈以金寶,使之納聘,尤見鍾情,豈能漠然置之。但兒女私情,難以告知父母,故此遲疑。隔了數日,昭君不見高家求親,又差蘭春走來催促。其時六渾不在家中,卻遇見其父高樹。樹問:「何事至此?」

  蘭春道:「欲尋你家大官人說話。」

  樹頗疑心,便道:「小兒有事,往朔州去了,三日後方歸,有話不妨便說。」

  蘭春暗料求姻之事,六渾定已告知其父,因遂以來意告之。

  樹聞之大驚,含糊應道:「待他回來,我與他說。」

  蘭春別去。樹輾轉不樂。

  一日,六渾歸家,其父責之曰:「我與汝雖家道艱難,亦是仕宦後裔。汝奈何不守本分,妄行無忌。且婁氏富貴顯赫,汝欲踵桑間陌上之風,誘其蘭室千金之女,一朝事敗,性命不保。獨不念父母年老,靠汝一身成立,何不自愛若此。」

  六渾俟父怒少解,徐訴平城相見,遣婢贈金,令兒求婚之故。父曰:「此事斷不可為。即求親必不能成。後有婢來,當還其原物,以言絕之,方免無事。」

  六渾不敢再說,悶悶而退。

  再說內幹夫婦以昭君年紀漸大,數日來為之求婿益急。昭君乃托幼妹愛君之母李氏,啟於二親道:「兒非愛家中財產,不欲適人,實因年幼,不忍早離膝下。再過三年,任父母作主。」

  內幹夫婦聞之,喜道:「此女果然孝愛過人。」

  那知其心在於歡也。又過幾時,恐婢傳達不明,親自修書,以金釵兩股一同封固,命蘭春送去。蘭春見歡,致書即退。歡得書,心益切切,語其繼母趙氏道:「婁氏女私事,母親已知。但其拳拳于兒若此,兒欲遣媒一求以遂其意。望母為父言之。」

  趙氏告于高樹,樹曰:「求之何益,徒為旁人訕笑。」

  趙氏道:「求之不許,則非吾家無情,便可還其金寶,以絕之矣。」

  樹以為然。有善說媒者王媽,趙氏邀至家,謂之曰:「媽媽曾識東鄰婁氏之女昭君小姐否?」

  王媽道:「這是老婆子主顧,素來認得。娘子問他為何?」

  趙氏道:「我兒六渾年二十一歲,未有妻室。聞昭君小姐年已十七,尚未許人。欲央媽媽作伐,求為六渾之婦。事成重謝,不可推託。」

  王媽大笑道:「二娘想錯了。他家昭君小姐,多少豪門貴室央媒求婚,尚且不許,何況你家。娘子莫怪,老身不敢去說。」

  趙氏道:「我貧他富,本不敢啟齒。但聞人說,婁家擇婿,不論貧富,專取人才,看得中意的,貧亦不嫌。故央媽媽去說一聲看,說得成亦未可知。倘若不成,決不抱怨於你。」

  王媽道:「既如此,吾且去走一遭。」

  說罷,便往婁家來。當日,內幹夫婦正在西廳商議昭君姻事。門公引王媽來見,內幹便命他坐了,問道:「你今到此,莫非為吾家小姐說親麼?」

  王媽道:「正是。」

  內幹問:「那一家仕宦?」

  王媽一時惶恐,欲說又止。內幹道:「凡屬親事,求不求由他,允不允由我,何妨直說。」

  王媽道:「既如此,老身斗膽說了。這一家乃西鄰高禦史之孫,二官人高樹之子,名歡字賀六渾,年二十一歲。聞說府上招婿只要人才,貧富不計,再三央我來說,求娶昭君小姐為婦。未知相公、院君意下若何?」

  內幹大怒道:「你豈因吾擇婿艱難來奚落我麼?我家小姐深閨秀質,何至下嫁窮軍!」

  言畢,拂衣走開。楊氏亦埋怨王媽道:「汝在吾家往來有年,何出言不倫若此。以後這等親事,切莫來說。」

  王媽只得告退,回復高家,不唯不允,反觸其怒。自是六渾求親之事遂絕。

  再說內幹走至後堂,向昭君道:「西鄰高家貧窮若此,今日央媒求婚,你道好笑不好笑?吾故叱而絕之。都是你不肯就婚,今日致受此辱。以後切勿逆我之命。」

  昭君不語。內幹微窺女意,見他說起高家,絕不嗔怪;說及回絕來人,反有不悅之色,心下大疑。出謂其妻曰:「吾想高氏與我家門第相懸,何敢貿然求親。且傳言吾家不論貧富,專取人才,此言從何而來?莫非女兒別有隱情,有甚傳消遞息之事麼?諸婢中蘭春是他心腹,須喚來細問。」

  便即喚出蘭春,喝令跪下,問道:「高家敢來求親,莫非你這賤人有甚隱情在內麼?如不直說,活活打死!」

  從來虛心事做不得的。蘭春到高家數次,常懷疑慮,今被內幹劈頭一問,渾如天打一般,面孔失色。內幹見了愈疑,取一木棍便打。蘭春急了,只得招道:「此非幹小婢之事,乃是小姐主意,教我去通消息的。」

  內幹喝道:「你通消息便怎麼?」

  蘭春因述小姐前往平城看見六渾,決其相貌不凡,後必大貴,故欲以身嫁之,遣我傳信於他速來求婚。內幹大怒,連打數下道:「今日且打死這賤人,以泄我氣。」

  楊氏勸住道:「此是女兒失智,諒非蘭春引誘。且去責問女兒,看他何說。」

  內幹住手,同楊氏走入昭君房來。蘭春帶哭也隨進來。昭君見了,不覺失色。

  內幹怒問道:「你幹得好事!我且問你,高氏子有何好處,你欲嫁他?」

  昭君暗想,此事已露,料難瞞隱,不如直告父母,或肯回心從我,便跪下道:「兒素守閨訓,焉敢越禮而行。但有衷情欲達,望爹娘恕兒之罪,遂兒之願。兒雖女子,志在顯揚。常恐所配非人,下與草木同腐。思得嫁一豪傑之主,建功立業,名垂後代,兒身不至泯沒。前見高氏子,實一未發達的英雄。現在蛟龍失水,他日勳名莫及。若嫁此人,終身有托。故舍經從權,遣婢通信。實出女兒之意,非幹蘭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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